一口热乎乎的馄饨下肚,谢寒喻浑身都热起来,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打量公输蒙。
公输蒙放下羹匙,抬眸问:“怎么,你不喜欢?”
“非也,味道异常鲜美。”谢寒喻晃晃食指,笑得狡黠:“怪不得能让咱们五殿下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哦,原来是借此喻彼,又想起所谓“故人”来了。
公输蒙心中窃喜,唇角弯起来,故意逗他:“诶,哪里来这么大一股醋味,寒喻,你闻到了吗?”
谢寒喻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我没闻到,不要胡说八道。”
“好,我不说了。”公输蒙擦擦嘴角,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招呼店家将炉火烧得旺些,莫要冻着谢寒喻,他自己则起身往外走。
谢寒喻连忙问道:“你去哪里?”
公输蒙撑开伞,回头朝他笑了笑:“我给你买个小玩意赔罪。”
他笑起来时眉宇舒展,兼具柔情侠气,神情专注,仿佛天地之间只容得下眼前一人。
谢寒喻心神微动:“那我拭目以待。”
公输蒙说是买些小玩意,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主要是些吃食,陈记的点心、吴记的干果、李记的肉脯。
最值得一提的是串剑穗,几枚铜钱排成一线牢牢系起来,样子好看,寓意也不错。
公输蒙将从前谢寒喻的说辞搬出来:“这可是上古时候的铜钱,可以辟邪。”
谢寒喻端详着剑穗,笑笑说:“不论它是何时的铜钱,我喜欢这个寓意。”
“喜欢就好。”公输蒙这时才清楚谢寒喻当时买这枚剑穗是何用意。
他侧头去看窗外雪,感叹上天垂怜。
谢寒喻收好剑穗:“出来得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于是二人动身回到酒楼。
宁远正酒气上头,晕乎乎地趴在桌上数花生米。
霍桐坐在窗边,凝神眺望远处,听见响动调侃:“我以为你们不打算回来了。”
“回还是要回的,毕竟有些要紧事还没解决。”公输蒙大喇喇往榻上一坐,瞟了眼宁远正:“他这是喝了多少?”
“一坛。”霍桐踱步过来,晃了晃宁远正,问:“能起来走吗?”
宁远正重重点头,蹭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耍了套拳:“我一点没问题。”
谢寒喻偷笑,幸好自己没喝多,不然保不齐就是第二个宁远正。
“寒喻,你笑话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笑话你。”谢寒喻连忙摇头,可眼神里还是藏不住笑。
宁远正醉酒之后话比寻常要多,对上公输蒙也不害怕了,敢顶着他的目光跟谢寒喻扯天聊地。
谢寒喻不跟醉鬼计较,只一味点头附和。
最后到了院门口,宁远镇还握着谢寒喻的手,公输蒙忍无可忍把他撕下来推给霍桐。
霍桐拎着宁远正的衣领往屋里去:“好了闹腾鬼,快去里头歇着吧。”
院中多了四条蜿蜒的足迹,天空微雪飘落,谢寒喻收了伞,张开双臂仰头感受雪融,公输蒙跟着收伞,雪逐渐落满肩头。
他瞥见谢寒喻发梢上的白,蓦然想到在后山与那块石碑度过的岁月,念出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谢寒喻忽然笑了:“为何如此悲观?不要怕,子晦,大可以把‘算’字去掉,我们此生一定白头。”
“好。”公输蒙应声,笑着替他拂去落雪。
“水、水……”
宁远正从东房里跑出来找水喝,一扭头发现院子里站了两个傻子,有伞不打光淋雪。
他好心地发出关心:“你们俩,脑袋没毛病吧?”
公输蒙也不是第一回嫌他碍事了,怒极发笑:“你好奇心这么重,没见过有情人互诉衷肠?”
“有情人?”宁远正五官拧在一起,捂着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直到看见公输蒙往谢寒喻唇上亲了一口,望过来的视线充满挑衅。
宁远正脑袋顿时炸开:“你你你……”
又看向强忍笑意的谢寒喻,指着公输蒙:“他他他……”
那一刻宁远正只觉得自己脑袋被凿了个洞,从顶上呼呼灌风,刹那间什么酒都醒了。
公输蒙看见宁远正万念俱灰的模样,心里爽快极了,对谢寒喻道:“你先进屋,我还有事找霍桐商量。”
“好。”
公输蒙绕过僵直在原地的宁远正,径直进了东房。
霍桐坐在桌边,懒懒抬眼:“瞧你把他吓的。”
公输蒙无所谓地回:“真是奇了,阵里凶神恶煞的魔物吓不着他,两个男人亲一口能把他吓死了?”
“好了,说正事吧。”霍桐放下手里的书:“找我要说什么?”
“找你聊聊能平息地动的阵法。”公输蒙从衣袖里摸出谢寒喻改进过的那张符,“或许这次,会是个完全不同的结局。”
“寒喻……”
宁远正双手托着下巴,方才那场景好悬没把它震惊掉:“你跟公输蒙,你们俩……”
谢寒喻笑着点头:“是,我喜欢他。”
宁远正更震惊了:“你真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啊?不对,是不是他胁迫你?威逼利诱,然后再吃干抹净。”
“寒喻,我稍长你几天,勉强算你半个兄长,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讲出来啊。我就是,我就是跟他撕破脸也要护你周全。”
他越想越歪,谢寒喻哭笑不得,只好再三强调自己跟公输蒙是两情相悦,没有胁迫,绝无欺瞒。
那边霍桐听了公输蒙的讲述,又将符箓及制作手稿详细看过,认为他提的想法是可行的。
得他确认,公输蒙心头大石落了一半:“那我今夜入阵,取些阵中髓来一试。”
“不,你不能去。”霍桐出言拦他:“这件事交给我。”
公输蒙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信他,甩手道:“那就交给你,最好能把顽固的老头们也说通。天冷了,尽快在除夕之前有个结果。”
霍桐感慨:“有了挂念的人是不一样,阿蒙做事也周全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做事本来就周全。”公输蒙反驳。
他是从前身边没有谢寒喻,跟着霍桐怎么样都行,现在要为自己和谢寒喻的将来考虑,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霍桐将符纸收好:“事情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等公输蒙离开后,霍桐从书里取出一块阵中髓。
这是他上次进阵顺便拿出来的,这下正好用来试试符箓,说服那群老顽固。
再后来的日子一晃而过,除了檐上的雪越来越厚,一切仿佛和从前没有变化。
不,宁远正变了。
这家伙几日愈发肆意妄为。
“公输同窗,这果干你下次不要买吴记的了,城南有个刘记,那家味道更好。”
公输蒙买这些吃食都依着谢寒喻的喜好来,分他两口尝尝已经算是开恩,谁承想宁远正还敢指点起来。
“宁远正,你想干嘛?”
实际上公输蒙只是一拍桌子还没想对他动手,宁远正就跳到谢寒喻身后猫起来,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公输蒙。
宁远正看着委屈,但实际上还敢在谢寒喻耳边吹风:“寒喻,你看看他,脾气真大,一句玩笑都开不起。”
说完,他又探出脑袋挑衅公输蒙:“你这样,我这个娘家人怎么放心把寒喻交给你?”
“你算哪门子的娘家人。”公输蒙砸来一粒花生米,正中他脑瓜子。
宁远正捂着脑门向谢寒喻诉苦:“寒喻,你看他!”
有谢寒喻挡在他前面,公输蒙最多也就拿花生米弹他。
手里下一粒花生米已经就位,公输蒙威胁道:“你再这么亲热地叫他试试看。”
“呦,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霍桐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几人打打闹闹的场景:“莫不是在商量除夕怎么过?”
又一个靠山进门,宁远正忙不迭告状:“飞檐大哥,公输蒙他恃强凌弱。”
公输蒙弹出手里的花生米把宁远正打得滋哇乱叫:“还不是你自己撩闲。”
霍桐笑笑,对公输蒙抬了抬下巴:“跟我进来。”
公输蒙临走前又向宁远正丢了个威胁的眼神:“我盯着你呢。”
宁远正缩了缩脑袋,窝在谢寒喻身边:“诶,你说他们这几日遮遮掩掩的,都在说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谢寒喻手里握着笔正在写符。
公输蒙让他帮忙多做点符箓,越多越好,最好够全院所有人用,谢寒喻也没问原因。
“子晦想说会告诉我的。”
宁远正帮他整理符纸,小声道:“神神秘秘,你就不怕他利用你?”
谢寒喻头也没抬,笔下字迹平稳:“人生在世能得几个知心人?倘若他真想利用我,利用便利用了,我甘之如饴。”
“祭酒点头了。”霍桐将符箓摆在桌上:“但是此法太过冒险,要全院合力镇压,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冠冕堂皇。”公输蒙啐了一口:“他拿我的命去祭阵的时候怎么没想起问问我的意见。”
毕竟这院里牵扯的权贵不少,倘若那么多世家子弟都出了意外,没人能但这个责。
“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冒,难怪书院这么些年都成不了大事。”霍桐哼笑一声,给出的主意剑走偏锋。
“罢了。”眼下有进展就好,公输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不与他们计较:“阵法何时启动?”
霍桐答:“正月初七。”
公输蒙垂下眼,那还是老时候。
“进了书院就得有觉悟,总不能光想着离开以后加官进爵。”霍桐把玩着手里那块玉髓,温和地笑了笑:“连你我都把命押上去了,若有人胆敢怯退,我必拉整个书院一同入阵。”
公输蒙啧了两声,怪不得是霍桐当了皇帝,恩威并施还有魄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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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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