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柯元序感觉到箍住他的手臂微微松了些许。
但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却抚上了他的脸颊。
指腹带着粗粝的触感,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个过于亲昵、甚至堪称温柔的举动,让柯元序浑身僵硬。
这比刚才粗暴的禁锢更让他心惊肉跳。
“你到底……”他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未出口,片场的应急灯终于姗姗亮起。
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光亮起的瞬间,凌熵猛地松开了他,并且极快地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在刹那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柯元序的幻觉。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疏离、高高在上的凌天王。
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方才的不寻常。
柯元序弯下腰,拾起脚边的手机。
指尖擦过碎裂的屏幕,习惯性地按了两下侧键。
没反应。
他默默将手机揣回兜里。
片场依旧混乱,人们惊魂未定,工作人员忙着检查线路,安抚演员。
没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柯元序能感觉到,无数道隐晦的、探究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和凌熵身上。
导演抹着汗跑过来:“凌老师,您没事吧?哎呀这破灯!没伤着吧?还有白……白景诚是吧?也没事吧?”
凌熵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再看柯元序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龙套,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只对导演说:“请尽快恢复拍摄。”
说完,他转身,在助理和经纪人的簇拥下,走向专属休息室。
背影挺拔冷硬,无懈可击。
柯元序站在原地,戏服下的皮肤还残留着被触碰的触感。
左肩那颗被点明的痣,此刻仿佛也在隐隐发烫。
“喂!白景诚!发什么呆!没事就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场务在不远处喊道。
柯元序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所有的翻涌死死压回深处。
他低下头,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戏服,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龙套白景诚。
“来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接下来的拍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凌熵表现得极其专业,仿佛之前那段插曲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意外。
他精准地完成每一个镜头,表情、台词、走位,无可挑剔。
只是,他再也没有看过白景诚一眼。
一次都没有。
柯元序扮演的侍卫丙很快“死”在了刺客刀下,躺在地上扮演尸体。
冰冷粗糙的地面硌着他的背,他能听到导演的指令,摄像机的滑动,以及凌熵在不远处念台词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是无数粉丝为之疯狂的声音。
他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的脚,以及偶尔掠过镜头边缘的、凌熵的戏服裤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凌熵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死对头?
如果是死对头,即使怀疑他重生,更多的也应该是震惊、怀疑、探究,甚至是厌恶和排斥。
而不是……
他看得很清楚,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莫非,凌熵对他……
一个荒谬绝伦、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撞入他的脑海。
这个念头让柯元序不寒而栗。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
这比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龙套身上,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收工时,天色已近泛白。
柯元序默默领了两张皱巴巴的纸币,是他今天的全部酬劳。
刚走出影视基地的大门,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稳。
纯黑的车身在晨光熹微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车窗降下,露出凌熵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腕骨上扣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
“上车。”
他吐出两个字,声线很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柯元序脚步顿住,全身的神经瞬间拉紧。
他脸上挤出一个混合着惶恐和局促的笑,完全是龙套白景诚该有的反应。
“凌、凌老师?您找我有事?我坐公交就行,不麻烦您。”
凌熵终于转过头。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柯元序脸上,那眼神黑得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柯元序感到皮肤上传来针刺般的压力。
“别让我说第二遍。”凌熵的声音沉了下去,威胁的意味清晰无比,“或者,你想让警察以‘非法侵入住宅’的罪名请你谈谈?”
柯元序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凌熵,凌熵也毫不退让地回视。
无声的较量在空气里绷成一根弦。
几秒后,柯元序忽然扯了下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凌天王,好手段。”他语带讥讽,甩上了车门。
车内充斥着和凌熵身上同款的冷冽木质香,气息极具侵略性。
车门闭合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嘈杂都被隔绝。
凌熵没有开车。
他只是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柯元序。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像是在贪婪地描摹他的轮廓,复杂到让柯元序后背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看够了?”柯元序被看得不耐,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真把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了?凌老师有话直说。”
凌熵终于动了。
他缓缓倾身过来,放大的俊脸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柯元序的肩胛骨瞬间抵紧了椅背,身体进入了防御姿态。
然而凌熵只是越过他,拉起了他身侧的安全带,替他扣上。
“咔哒。”
一声轻响。
他做完这个动作,却没有立刻退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柯元序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以及紧抿的薄唇。
“你不是替身。”凌熵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柯元序的耳廓,“从来都不是。”
柯元序的心脏猛地一抽。
凌熵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性能优越的轿车平稳地滑入车流。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光影在柯元序脸上明明灭灭。
两人一路无话。
柯元序不知道凌熵要带他去哪,也懒得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凌熵到底在唱哪一出。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安保顶级的公寓小区,地下车库安静得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微弱声响。
凌熵停好车,率先下车,用眼神示意柯元序跟上。
电梯直达顶层。
公寓大门是指纹密码锁。
凌熵开门,侧身让柯元序进去。
公寓极大,也极空。
装修是冰冷的现代极简风,黑白灰的主色调,处处透着昂贵,却毫无生活气息,像个无人居住的精致样板间。
凌熵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现在没有别人了。”
凌熵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看着站在客厅中央,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柯元序。
“柯元序。”
他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柯元序身体猛地一僵。
即便早有预料,但当这个名字被他如此直白地叫破时,心脏还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柯元序缓缓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伪装。
他挺直了脊背。
明明穿着廉价的衣服,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仿佛还是那个站在娱乐圈顶端、光芒万丈的天王巨星。
他环视着这个冰冷的公寓,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怎么?凌天王终于确认了,打算把我这个‘借尸还魂’的怪物囚禁起来研究?”
凌熵没有回答。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死死锁着他,像是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化为泡影。
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他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痛苦。
“我从不信你死了。”
“我找了你三年……所有像你的人,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我都找了……”
他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透着偏执。
柯元序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地发问,“我们不是……死对头吗?”
凌熵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全是无尽的苦涩与自嘲。
“死对头?”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柯元序的脸颊。
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因为极度的隐忍而蜷缩起来。
“是啊,死对头……”
“我用了十年,才终于能和你站在同一个领奖台,能让我的名字和你的并列……”
“我只能用那种方式靠近你……让你注意到我……”
柯元序彻底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熵,大脑一片空白。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熵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句在心底压抑了十年、早已腐烂溃败的话说了出来。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柯元信的心上。
“柯元序,我不是你的死对头。”
“我从十六岁第一次在练习室看见你,就他妈的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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