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叔王婶卖完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饭的点儿。
但没想到,杨夏走进院子就一眼看到了灶房飘着的炊烟。
“做的什么好吃的?”杨夏钻进灶房,看见同她做饭时一样狼狈的陆大山。
她抬起手,用袖子蹭了蹭他脸上的灶灰,柔声道:“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然后看向锅里与她做的并无二致的、辨不出是何物的菜。
陆大山耳后一红,面上不动声色地夹起一筷子菜喂到她嘴边道:“尝尝,我做的。”
她就着筷子吃了一口,发现这菜不仅糊了,而且还没有放盐。苦着脸说:“饭还是我来做,你就负责烧火。”
见他有反驳之意,杨夏索性夺过筷子,同样夹了一筷递到他嘴边。“不然你尝尝,是不是做的还不如我呢?”
陆大山面不改色地吃下,沉默片刻,终是没再争辩。这盘菜最后被杨夏拯救了一番,依旧被他扫荡一空。自此,家中的掌勺之权,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杨夏手中。
坐在屋内的杨夏看陆大山洗了碗出来,招呼他进来:“来尝尝。”她将两只茶碗推到他面前,里面是泡好的茶汤,色泽相近,香气却略有不同。
“喝起来没有区别吧?”杨夏盯着他细细品完两碗后问道。
陆大山回味片刻,摇了摇头说:“没有,倒是都很好喝。”
“那可不,这算的上是顶好的大红袍了,你倒算识货。”杨夏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边说:“可是这一碗的茶,只要五钱银子一两。而这一碗呢,卖的可是七钱银子。”
“你品不出差异,我也辨不出区别来。可这一样的茶,在龙泉镇卖五钱,在京城竟能卖七钱。”杨夏神秘兮兮地凑到陆大山面前,说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夏眸中闪烁着光彩,陆大山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原本对何事都无所谓的眼神里散发出的一丝不同的闪光。
陆大山接过她又递过来的一碗茶,听她在旁边絮叨着:“你说,我把这一碗五钱的茶,卖给你,说这就是七钱的,你买吗?”
不对。她摇了摇头,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办法。
她仔细推敲了一下这笔买卖。她是不能在京城抛头露面,陆大山在外人面前,又是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这低买高卖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陆大山看她眼中的光闪了一下又恢复平静,也想到了她的顾虑。
“你是想卖茶吗?我陪你去。”
杨夏摇了摇头,“算了,我日后可以找一些绣活,一样可以贴补家用。”
“你想做什么就做,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的。”陆大山继续劝着。
他的话让杨夏内心松动,好像也不是不能一试。
他看杨夏没有反驳,接着说:“既然你喜欢喝,咱们就多买些回来。就算卖不掉,你就全喝掉。”
杨夏思虑片刻,心想确实,哪怕是自己喝,也不愁全都喝光。
她起身便出门,去向小五借了牛车,出发去往龙泉镇。
龙泉镇上这家茶庄茶卖的很杂,各路货色都有。
杨夏和掌柜攀谈后才得知,他家中有亲戚是漕官。这些茶叶都是他从南方随船带回来的。
杨夏当掉了自己的一支金钗,全都拿来买了茶,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箱。
“你让我一个连茶庄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自己去卖?”陆大山拒绝了杨夏让他一个人进京卖茶的意见。“你裹严实些,别叫旁人认出来不就行了。有我在呢,别怕。”
在陆大山的极力劝说下,杨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
到京城后,二人一路上去了好几家茶庄,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都说这茶与进价相差无几,并且量又少,不值当进这一回。
几番碰壁,难免气馁。二人最后停在京城边儿上,找到一家门可罗雀的小茶馆。
“掌柜的,您这收茶叶吗?有上好的武夷岩茶、蒙顶甘露,还有龙井和普洱。”这茶馆生意惨淡,掌柜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上嗑瓜子。
掌柜抬眼撇了一眼杨夏,吐了吐嘴里的瓜子皮,没好气地说道:“姑娘,你这等好茶,我这小庙可消受不起。你看我这儿,惨淡的我自己都快喝西北风了。”
杨夏心灰意冷,没有多说,转身就要走。
陆大山却站在原地未动。杨夏拉了他一下,他仍定定看着这间茶馆,忽然开口,问的却是杨夏:“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一间茶馆?”
自己开?
陆大山这么一问,杨夏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前世的记忆。
她记得长庆侯世子很爱和朝中大臣私下里小聚,地点就总是选在京城边上,一些不起眼的小馆子里,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胜在隐秘。
杨夏突然回头看着茶馆的掌柜,神采奕奕地问道:“掌柜的,您这茶馆卖不卖?”
掌柜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坐直身子正色道:“姑娘,您若是认真的,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铺面地段太偏,神仙来了也难盘活。”
“认真的,掌柜,您这铺面我想要!”
“急不得,您这要真想扔银子进去听个响儿,也得回去想清楚了明儿再来。签这白契红契的不说,您不得先找个牙行中人。”
掌柜的从柜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杨夏一番,说道:“您要真心想盘这个铺子,少说您手里也得有这个数。”
掌柜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在杨夏面前比划了一下。
接着扁着嘴摇了摇头说道:“您这打扮,可不像拿的出的样子。”
“三百两?”杨夏从家中带出的银票还有不少,这个数倒是出得起。
“没有吧,拿不出您就请回吧,别在这跟我找乐子了。”掌柜甩了甩抹布,把柜上的瓜子皮掸了掸,背对着杨夏看都不带再看她一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找牙人。明日,咱们就签契!”杨夏心中一喜,下意识挽住了陆大山的手臂,拉着陆大山快步走出茶馆。
走到门口,杨夏才想到一件事。“那个……咱俩,好像谁都不能去签那个契。”
杨夏一时兴奋,倒是忘了二人身份都有那么些许见不得光。
不过没过多久,希望就从田垄里冒了出来。
小五从耕地里爬出来,冲陆大山喊道:“大山,来帮忙啊!我刚翻了地,咱去把秸秆撒撒,别叫麦苗给冻坏了。”
“看,能签契的人来了。”陆大山指着迎面走来的小五说。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正扛着锄头走来的小五听得一脸茫然,“签啥契?你们要把我卖了啊。”
“怎么会呢,你可是大山的救命恩人。”杨夏笑眯眯地看着小五说道:“小五哥,一会儿忙完了,你来家里一趟,有事儿跟你说。”
冬天的太阳虽然不热,但晒了一整日,连空气都变暖了。杨夏看着陆大山和小五一起走向田垄,心下安定。她赶着牛车吱吱呀呀地回了家。
——
“什么?你们要开茶馆?”小五刚刚咽下去的那一口茶差点全喷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慢慢喝。”杨夏笑着递上一张帕子,待他顺过气儿来,解释道:“但我和大山私奔逃出来,怕家里人找到我们。得麻烦小五哥当这个茶馆明面儿上的掌柜,替我们签一些契书。”
小五缓了半天,问出了心里最好奇的问题:“开……开茶馆,得不少……不少银子吧?”
“可能要几百两银子,但你放心,银子我们自己出。小五哥你只用跟我们去一趟京城,帮忙签些字。”
听到这个数小五瞪大了眼睛,“几百……几百两?!这也太……太贵了!”他这辈子估计也赚不到这么多,甚至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杨夏见天色不早了,准备去烧晚饭,起身理了理袖子对小五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们接上你就出发进城。大山已经把灶火烧好了,我去炒几个菜,小五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小五摆了摆手,放下茶碗说:“不了……不了,我还……还是回家,我娘做……做好饭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杨夏就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
没来得及洗漱,她披了一件外袍就去开门。
门外本就狭窄的土路上,竟乌泱泱站了五六人。
见杨夏开了门,为首的那名壮汉立刻扯着嗓子就喊起来:“还我们房子!”
后面站的几人也跟着吆喝起来:“没了天理了!缺德玩意儿!占了我们家祖宅,黑心肝烂肚肺的!没爹娘养的破烂货,霸占着人家房子,住着也不怕身上长疮脚底下流脓!”
杨夏自小生养在深宅大院,从未听过如此粗鄙的骂声。她开门的手还悬在空中,被这阵仗吓得定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该挨千刀刮的强盗!土匪!”门外的人们见就她一个女人,也不还嘴,骂得更起劲儿了。“抢占我们祖宅,你不得好死!霸占我们的房子,叫你肠穿肚烂!”
似乎光是动嘴不够解气的,人群里两个妇女相互使了眼色,猛地冲上前来要去扯杨夏的头发。
看见有人冲上来,杨夏偏头避开迎面而来的那一人,却被另一人扯到袖子。她脚下站不稳,马上就要被拽倒在地上。
杨夏不禁惊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从身旁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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