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
御阁府家大业大,每日的事务极其繁忙,大多数时候,除非经过夫人和老爷的密切叮嘱,并没有人专门过问,不,应该说是阻拦王府大小姐做任何事。
而作为家中的独女,又是老来得女,云烟从小也认为不能浪费得天独厚的恩宠,每天都会想着法的各种祸害,好在她也读过四书五经,伤天害理的事基本不碰,其余小事也都能用钱解决。
以至于下人们都已经对一切轻车熟路,她在前头闯祸,有小厮或下人拿钱在后摆平。
但这天几位年轻小厮在管家林爷的示意下,拿着钱袋在王府找了一圈,竟没见到大小姐的人影。
“不可能。”管家道,“不可能出去连我都不知会一声,再说,小姐现在禁足,更不可能出去了,在府内好好找找。”
找了半圈,终于在家祠内看到那抹背影知书达礼的人儿。
从背后看,跪在祠堂前的人身姿窈窕,是君子好逑的典范,这也是云烟一直以来的高明之处,她能够在自己的爹爹面前表现的一派大家闺秀,一出门转眼又成无法无天的市井之徒。
“那是小姐吗?”
“像,又不像。”
“怎么不是,除了小姐,谁能如此美如天仙?”
“可是就连那天夫人亲自下令,她也没在祠堂好好跪这么久。”
“是啊,听小蝶说跪了一个时辰了。”
几个小厮你一言我一语。
不过都无人敢上前打扰。
云烟当然不是在虔心求佛,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她一直在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还有以后的对策。
佛珠一颗颗下滑,每次回想到被抄家的场景,手指便握得咯咯响。
可是眼下,她却一筹莫展。
作为中原大国,周国堪称华夏的主宰,而为了政权稳定,每个国家都会在当朝之前把皇子送到周国内,作为质子。
这一传统已有两百年之久,质子们也换了一代又一代。这些质子地位尴尬,过得好与不好,完全取决于本国的贵族子弟的心情。
据史书记载,历代质子中有权谋者为数不多,能够成功回去的就更少了,而在周国活下去,成功回去且登上本国皇位的,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并非为零。
重生后,她确然找不到在一年后将要发生的事,但是从她目前所看的书中,都隐隐透露出一个痕迹。
信长国的国力正在渐渐复苏,而周国却日渐下行,与此同时,周边数国,竟隐隐有向信长国靠拢的趋势。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五年间。
“赫南。”云烟喃喃念出当年信长国送到周国的质子名字。
史书记载,皇历二年正月十五,信长国将幼子赫南送到周国都城御城,时年五岁,质子寡言,性情温和,置于宝栖宫。
云烟微微疑惑,后又了然。
宝栖宫是当年三王爷的姑姑梁娘娘所在,许是小时候的赫南生得可人,而梁娘娘并无子嗣,便将他收养。
年幼,寡言,温和。
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华云松,无论是严寒还是暖春,松干从来坚韧挺拔,而尖细的松叶在不知不觉中铺天盖地,形成一方蔚然之景。
也许事情远非她想得那么简单,在重生之前,倒下的远远不止一个御阁府。
前一世,质子最后娶了三王爷的嫡女梁司真,也就是说,当前他的主要势力是三王爷一脉。
可是,她一个名门废女,连名声都一片狼藉,若非出身在御阁府,别人都不会正眼瞧她一下,拿什么去与三王爷的势力抗衡?
若是爹爹和娘亲能相信她就好了。
可是就连这也不可能。从小她就谎话连篇,这会若真把一切都说出去,非被当成疯子不可。
想到这,又有一个麻烦。
她竟然联系不上系统了。
嗯……
她看了看祠堂里佛祖的画像,低声诵念起来。
“快出来吧,快出来吧。来,来,来……”
念得嘴都干了。
睁开眼,还是在祠堂。
“去死吧。”
她把佛珠一扔,站起身。
门外的小厮一呼拉立正站好,在她出门的瞬间,彼此确认了眼神。
还是那个大小姐没错。
走到门口,云烟想起一件事。
刚过龙抬头的日子,据小蝶说,前一阵子皇上为保国运亨通,颁下一旨诏令,要广纳贤才,举办一场才子大赛,以前的她对舞文弄墨没什么兴趣,也从不过问这些。
不过眼下不同往日,如果她没猜错,三王爷等人一定会在这场大赛上做手脚,即便不做手脚,他们也少不了暗中物色好的人才,供自己差遣。
好马良驹,才是真正赛场上输赢的关键,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御阁府输得一败涂地。
才子大赛的主考官正是秦少白。
云烟眼中现出无可阻挡的狂热。
秦少白是京兆尹秦硕的二公子,秦府历代出才子,到了这一代,他不仅第一次科考就高中状元,而且生得一表人才,年仅十六就在京城声名赫赫,又因为喜欢素雅,人称“少白居士”。
云烟前往胧月楼的路上,一直在回想与这位才子相遇的点点滴滴,在这之前,她只是一门心思的花痴,每次见对方,都是一副痴汉相,盯着对方看不停,但经过她仔细的回想,这位秦少白一直是三王爷的座上宾,无论是朝中大事,还是逢年过节,少白居士经常出没在三王府。
不过她就算死皮赖脸杀上秦府,那位才子也不会出面瞧她一眼,但是硬得不行,她可以来软的,直的不行,她就来弯的。
今日正是正式比赛的初赛,秦少白自然不用亲自下场看顾,不过,他一定会去看看。
皇上没有明言比赛的形式,但一定与诗词歌赋脱不开关系,于是初赛的场地选在了山光水色晴方好的岚山池边。
“小姐,你不用女扮男装吗?”小蝶见她行色匆匆往曲水旁赶,不由有些担心,以往出门她要么一身黑衣行头,要么男扮女装,这样方便行事,此时她这样大家闺秀的装扮,说难听点,万一捅了篓子,逃跑都不方便。
云烟漫不经心道:“不用。”转向某个方向,低声嘀咕:“在那儿。”
此时,秦少白正坐在曲水旁风景最好的席桌边,在他身后雾色岚山,他一身白衣风流倜傥,宛如一幅水墨画中最令人心荡神怡的一笔。
旁边一群人正在苦思冥想,显然是参赛的才子。
还没到跟前,有一位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拦住,“这位小姐,秀才比武,也会误伤,小姐不宜到此地。”
云烟蹙起烟眉,看了秦少白一眼,低头不语。
侍卫的动作僵了僵,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这侍卫往后面秦白衣的方向瞧了瞧,难为情地瞥了她一眼。
“小姐莫不是……”来会心上人?
小蝶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御阁府大小姐都敢拦,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云烟碰了碰小蝶,低声道:“我今天穿得好看,你别太粗鲁。”
秦少白正在指点一位年轻人,这时听到吵嚷抬头看过来,看到是她,眉头皱了皱。
云烟抬脚向他跑去,娇容急切:“秦公子……”
一群写诗的才子顿时有点懵,只见秦少白握着诗篇的手抖了三抖,抬脚就走。
只不过,这曲水的游廊蜿蜒曲绕,他只能沿着另一头往后退,云烟不管不顾地便往后头追.
云烟在追的时候,一直与秦少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一边打量周围初赛的才子,帘子上的诗也暗自全部扫一遍,扪心自问,她从小的聪慧比同龄中最优秀的人也不差,她爹也是发现这一点,才放任她胡闹,闹归闹,她并不会中小人之计,只可惜当初的她中了秦少白这美男计。
那些诗大部分不值一提,可见最好的才子并未出现。
想到这,她还得想办法坐下来等等。
周围的年轻人正因为一上午的绞尽脑汁写诗疲累,这会儿难得有一位少女出现,一副银铃般的嗓子虽是叫得别人,但也有趣的很。
就在这时,云烟摔了一跤。
那叫一个狗啃泥,还不小心打翻了墨汁。不过,她不急不慌,倒在地上的时候还特意向池水里照了照,行,不影响妆容,以她原本九分的底子加上早上精心打扮的付出,再加上这会儿苦追情郎,脸上若有似无的墨汁一笔,效果不差。
她又暗自咬破嘴唇,血从嘴角流出来。
她在原地躺了会儿,艰难地起身,摸了摸唇角。
此时的云烟,犹如弱柳扶风,娴花照水,我见犹怜。
秦少白愣了。
他可是听说前几天这位姐姐满大街骂他,从东城骂到西城,足足骂了一夜。
就连小蝶都愣了,这,不应该啊。
但当下她一见血,脸都白了,冲上去把一群人推开,“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云烟抬起眼眸,看向秦少白,泪珠盈满眼眶,“秦公子,我纵然有错,但是连见你一面都不行吗?”
秦少白愣在当场,支吾道:“非、非是不见,是不敢见。”
“是怕我伤了公子?”云烟坐在地上,小蝶每一要把她拉起,她都故意再瘫回去。
秦少白见她满脸泪水,皱着眉踟蹰了一会儿,上前把她拉起,“云姑娘伤得重不重?”
靠得近时,云烟故意扑到他怀里,即便站了起来,也歪着一只脚,半靠在他身上,直到秦少白似乎不抵触了,她又推开对方,别过脸去,从小蝶身上抽过来手帕,不停地擦着眼泪,“秦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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