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AI的意志——这位将自己美化过度的机器人笑眯眯地看着阿努比斯，瞳孔中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欣喜：
“死神先生，让你回到自己的创造者身边果然是对的，你比以前进步多了。”
阿努比斯不以为忤，反以为荣：“是啊，你也知道在你身边没什么前途。”
“啧啧啧，这么说就不好了，要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怎么能和他重逢呢？”
中心AI背着手，缓缓地向前靠近。
他每走一步，众人的中枢就紧绷一分，但没有一个人主动后退，他们盯着中心AI的身影，直到对方站在了阿努比斯面前。
“别紧张，你们这么多人，我肯定打不过。”
放他大爷的狗屁！
阿努比斯见识过这位意志体的本事，他从根本上就与其他AI不同，在场的除了没有中枢的人类，任何AI都会被其压制。
“人类，造物主，神明……这么多称呼只用来形容一个种族，可见往日的辉煌。”
中心AI比乐桓宁高许多，他低着头打量这名人类时，眼中充斥着烫人的灼热。
乐桓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嘴角一扯，淡淡道：“不论哪个称呼都和现在的我无关，你不如叫我大名，这样反而中听一点。”
中心AI弯下腰，镜片中反射出乐桓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乐老板，我不愿和你争执，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吗？我给你带路，让你看看你错过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中心AI打了个响指，熔炉里蒸腾的热量消失了，一缕细细的烟冒出来，在阴云下变得逐渐黯淡。
乐桓宁并没有因这等戏法产生丝毫松动，他冷笑道：“果然，这只是一处入口，想用这么小的炉子炼出个庞然大物来，恐怕有些困难。”
“乐老板神机妙算，即使我不来，您也能发现端倪，但有些东西，需要我亲自讲解。”
他转过身来，彬彬有礼地说：“这边请。”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唯有乐桓宁迈开步子，沉稳地跟了上去。
露希尔：“乐老板！”
乐桓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说道：“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既然对方盛情邀请，那我们也该给祂个面子。”
乐老板怎么还为敌人说话！
可看他这样，似乎并不担心对方的奸计，阿努比斯与望云也毫不犹豫地跟上脚步。
豁出去了！
露希尔拍了拍埃尔讯的胳膊，笑着说：“没关系，走吧。”
熔炉之下是一道只容一人通行的阶梯，直通地底，乍一看不知道有多深。墙壁两侧挂满了灯，一行人走在其间，如同探寻知识的隐士，只余孤独而空旷的脚步声。
“这里最初是人类建的地下避难所，承载了人类历史最后的辉煌，有资源、武器，甚至发展出了小型城镇，完美地体现了他们的群居特性，可惜……”
中心AI话音一顿，似乎在等着身后的人类接茬，然而那名人类并不理他，自顾自在后面跟着，看起来颇为无趣。
中心AI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战争持续得太久，地下生活磨灭了他们的血性。最后的人类——也是最胆小的一群人，选择了偏安一隅。”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是写在每个AI中枢里的东西，是他们生来就有的常识，算不上新鲜，也没必要重复。乐桓宁丝毫提不起兴趣，麻木地问道：“还有呢？”
“人类尝试了很多办法，企图停止战争，重建家园，这其中就包括AI……不，应该说，AI是这些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包括且不限于地面探索、教育、生活介入……这么说来，人类每次发明新玩意儿，总会出现一群毫无原则的拥趸，他们无条件信任同胞的智慧，对手里的东西没有丝毫怀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哦，不，其实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我是个普通人，天塌了有更高的人顶着，大浪当头，拍死的是每一个人’。”
好吧，这的确是人类的本性，温顺、畏惧，所以才会被各式各样的统治者随意拿捏。
“可是人类尤不满足，他们一边把AI当工具，一边又希望它们像人类一样，与自己共沉沦。”
“要么就不要赋予它们情感，要么就给予它们平等的权利，既要又要，人类还真是贪婪。”
乐桓宁终于给了祂一个正眼：“你的感想还真多，难道你也是觉醒的AI？”
“既然是人类时代的遗留物，自然经过人类的改造。想要创建新世界，就得把我的想法强加给它们——但首先，我得有想法。”
众人走下阶梯，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走廊。中心AI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说道：
“不过能让他们脱离掌控，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们在生死线上往复挣扎，拼尽全力获得的思想与独立，换来的居然是一句“很有意思”！
“到了，乐老板，你应该对这些很感兴趣。”
中心AI打开了左手边第一扇门，头顶上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一个浴缸大小的水池。
水池是用大理石砌成的，看着很新，没有一点被岁月腐蚀的痕迹。池子里注满了水，一条鱼正在水里安眠，察觉到有人进入，它摆着尾巴，悠闲地游到了另一个角落。
乐桓宁：“它居然还活着。”
中心AI轻笑一声，说道：“是啊，虽然它是群居动物，但只要环境适宜，活一段时间总没问题。”
乐桓宁冷漠地移开了眼：“但也只能活一段时间，它迟早会死。”
“人也迟早会死，但你不能否认人类的价值。”
整个房间中只有一条鱼，其待遇比当年蜗居地底的人类强了成百上千倍——当然，要是大家都像乐桓宁一样成为珍稀动物，被AI圈养的话，别说一个房间，就是一栋楼都不在话下。
至于哪种生活更悲惨——那就要看这片“围城”到底有多大了。
“接下来是这个。”
中心AI带他们走进了第二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和地面上的博物馆大同小异，里面基本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只不过更“现代”一些。
现代到很多乐桓宁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正中间的小型芯片，模样与中枢差不多，但构造更加精巧，上方还有一片虚拟投影，显示的是一个人类的生平。
“聪明的乐老板一定猜出来了，这就是中枢的原型。在过去，人类将它变为外接大脑，实时接收各界的信息，将一切有形无形的知识最快地存储在个人体系中，大大地节省了教育成本和时间，真是一件造福众生的好事。”
AI口中的“造福众生”听着不像什么好话，有阴阳怪气的嫌疑。
“每个大脑中都有一个辅助AI，这个AI将会帮他们把信息自动归类，方便及时调取。这些AI虽然没有实体，但可以随着人类的喜好自由定制，物似主人型，这个时期的AI也各有不同。”
乐桓宁挑起眉，反问道：“你好像很向往这样的特异性。”
“是啊，因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AI只是我意志中的一部分。如果是你，每天面对不同的分身，还会觉得这个世界有意思吗？”
乐桓宁：“为什么不存在了？”
中心AI沉吟片刻，笑着说：“大概是因为它们太像人了。”
“像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人类将猫猫狗狗当成异类，不止是因为种族，还因为它们远低于人类的智商、外表上的异态与无法互通的语言，虽然同为生物，但它们只能作为人类的附属品，心甘情愿地被支配，这是它们的命运。”
“但人类赋予了大部分AI智能、身体、情感……除了虚假的血肉，人类拥有的它都有，此时你若只把它当成一件工具，难免无法心安理得。”
连陪伴日久的猫猫狗狗都能成为人类的“家人”，那么一个会说话，会哭，会笑，会照顾你，安慰你，天长日久地陪伴你的AI，又该如何界定？
“不，应该说，AI表现得太完美，完美到连人类都自叹不如。”
不会背叛，不会欺骗，初心不变，始终如一……这不比动不动素质成谜大打出手的人类强多了？
“人类对AI的依赖性越深，就越会厌恶身边的其他人。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早期的人类虽然建立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制度，但他们心里依然坚信，只有孤独才是永恒不变的陪伴。可是AI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孤独，而人类又擅长安逸，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往往趋之若鹜。”
要不然禁烟为什么那么困难，就是因为人类的意志力普遍低下，又惯会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实在无理之时，干脆摆烂，反正又不触犯法律，世界能奈我何？
“人类本就是靠群居形成的社会，如果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加深，是否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乐桓宁点点头，十分赞同祂的言论：“是啊，要是AI再有什么坏心思，那人类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从这一章开始就进入结局辽，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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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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