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归南起了个大早,提着网兜里的药打算给朱教授送过去,朱教授住在村口,正好是她跟三顺碰面的地儿,朱教授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网兜问她去哪儿?听归南说去县城,朱教授让她等会儿,回屋里拿了包东西出来:“昨儿我还想着抽空跑一趟县城呢,既然你去,正好帮我邮个包裹,这是地址跟邮费。”
归南接过来见除了邮费还有一张一斤的全国粮票,不禁道:“这粮票也一块儿邮吗?”
朱教授笑了:“这粮票就是从京里邮过来的,再邮回去不是瞎折腾吗,这是给你吃饭用的,好容易去趟县城,别饿着自己,吃点好的,小姑娘太瘦了不好看。”
归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姑娘的确比自己瘦,个头比自己得矮半个头,自己一米七,这姑娘至多一米六,不过在桑园村不算矮了,队部里借调过来的知青郭芳比自己可矮不少,目测也就一米五四五五的样子,这要在她们军区医院,完全就是矮冬瓜。
归南可不是圣母,那个郭芳明显对自己不怀好意,自己对她自然也没好脸色,甚至归南都怀疑自己掉河里是不是郭芳推的,因为那天在队部见过郭芳之后,脑子里快速划过一些影像,好像那天河边不止自己,还有郭芳,可惜,这些影像太模糊看不清楚,不过不急,既然有了影子早晚能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真要是郭芳推的,到时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要说瘦归南倒觉还好,瘦总比胖好吧,真要是个大胖子还得费力气减肥,减肥可比什么都难,不过,这时候除了棒子面就是红薯,能吃顿白面都算过节了,她倒是想胖的,也得胖的起来啊。
归南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家山婶子给我带着包子,还煮了鸡蛋,够吃了,这粮票您还是收着吧,别看这会儿在乡下用不着,等回城,哪儿哪儿都离不开呢。”说着把粮票递了回去。
朱教授愣了愣,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回城的政策刚有些影儿,我还是接了信才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老教授自己都刚知道点儿影儿,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呢?归南暗暗后悔自己嘴快,只能含糊得打马虎眼:“政策变了啊,知青都有回城的名额,您这样满腹经纶的学者可是咱们国家最宝贵的资源,放在乡下养猪怎么行,早晚得回城啊。”
朱教授看了归南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没上高中?”
这个归南自己也不知道,只能猜测:“高中哪是想上就能上的,得考上才行。”
朱教授:“按你的文化程度,不应该考不上啊。”
归南歪了歪脑袋:“要是考开方子,或许我能考上,可惜高中不考开方子啊。”
朱教授笑了:“这倒是,提起开方子,这粮票就当你给我看病的诊费好了。”
老教授这么说,归南便不好推拒了,只得道:“这诊费是不是太多了?”
朱教授:“又不是一回的。”
归南笑了:“那就当是您老预存在我这儿的好了。”
预存?朱教授摇头失笑:“你当这是银行了,还预存?”正说着,院外三顺推着车子来了,朱教授笑道:“赶紧去吧,早去早回,别等天黑,天一□□上不好骑,摔沟里就麻烦了。”
归南应着出去跳上三顺的车后座,两人往公社去了,公社才有汽车站,据三顺说一毛钱到县城,两毛钱能一个来回,还算方便。
他们俩走的早,出了桑园村天刚大亮,社员们都没下地呢,道上就他们俩,别看队长家这辆自行车旧,却是正经的二八大杠,这时候的二八大杠以结实著称,又被三顺收拾了一通,格外好骑,这小子别看不愿意下地,力气却有得是,车子骑的飞快。
坐在后面的归南就觉道两边的树嗖嗖的往后退,三月的清晨仍有些春寒料峭,但风吹在脸上,归南并不觉着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她现在的心情就像刚飞出笼子的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毕竟这个时代她只听祖父说过。
随着离公社越近,道也宽了,即便仍是土道却比乡下的小道好走的多,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三顺的车速降了下来,能一边儿骑车一边儿跟归南说话。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那片红砖房就是咱们青山公社的大院,去年才翻盖的,以前可破呢 ,比咱们生产队的队部强不了多少,王书记就在里面办公,你要是想去,我带你进去看看。”
归南没好气的道:“你进得去?”
三顺嘿嘿一笑:“我是进不去,这不是有你这个南大夫在吗,咱们生产队的卫生所可是公社直属,你这卫生所的大夫也算公社的一员。”
归南:“咱们生产队卫生所还没开张呢,我这个赤脚大夫只是在公社挂了号,一天不到岗就不能作数,再说,你当我是王书记呢,随便一提名儿就能进公社。”
三顺:“这话说的,你要真是王书记哪还用提名儿啊。”
归南笑了起来,这倒是,要是看门的连公社书记都不认识,早该下岗了。说着话儿三顺停了,归南跳下车左右看了看:“到车站了?”
三顺:“车站在前面,我把车子放在卫生院。”
卫生院?归南抬头看了看:“怎么没有牌匾。”
三顺道:“这边是卫生院的后院,只有卫生院的员工能进。”
归南点头,忽然道:“既然只有员工能进,你怎么进去。”
三顺得意的道:“我跟看门的大爷熟啊,要不我带你去药房看看,今儿小陆大夫上白班,这时候正好在,她可是一直想见你呢。”
归南摇头:“下回吧,今儿得去县城办正事。”
三顺:“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放车子。”说着推车子进了院,归南就眼看着三顺跟传达室的大爷招呼了一声,都不用登记就进去了,心里着实佩服,这小子真是挺厉害,统共才来过几回卫生院啊,都能随便进出了,要不是自己认识他,都以为他在卫生院上班了。
而且,竟然连人家小陆大夫哪天上白班哪天夜班都知道,可见用了心思,这小子不是看上人家小陆大夫了吧,不然干嘛这么上心。
正想着就见三顺从里面跑了出来:“走吧,出去前街就是车站。”
两人在车站没等多久,车就来了,其实就是路过的长途汽车,在这边儿设了个临时车站,方便人们去县城,整个青山公社就这一个车站,人自然少不了,要不是三顺跟卖票的小子认识,他们俩都挤不上去。
不管什么时代,人熟都是一宝,难怪刚明明来了两辆车,三顺却非上后面这辆,原来有熟人啊。
卖票的小子叫刘勇,归南听见三顺这么叫他,刘勇把他们拽到司机旁边站着,这边儿地儿大不那么挤,归南粗略扫了一眼,站在这儿的估计都是关系户。
自己前面站着母女俩,母亲穿着一身军装,这身军装令归南倍感亲切,只不过没有领章,军装也有些旧,应该是家里有在部队的,是军属吗?母亲看着三十上下,女儿有个七八岁,或者是军嫂?去县城转车到部队探亲的?不然怎么脚下还放着个军绿的旅行包呢。
因为觉着亲切,归南不免多看了这娘俩几眼,谁知这位军嫂是个刺头儿,见归南看她哼了一一声:“你看我干干啥?”
说着还捂住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儿,好像归南身上有什么味儿似的,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归南没生气反倒笑了:“大婶,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的?”
归南一句话,周围哄笑起来纷纷道:“就是,你没看人家,怎么知道人家看你的。”军嫂大概没受过这样的气,脸色都变了,瞪着归南:“你这不知哪儿来的乡下丫头敢欺负军属,看一会儿下车我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笑声夏然而止,这可刚过了特殊时期,人们仍心有余悸,对于穿军装的有种下意识的敬畏,加之这女人还叫嚣着让公安把归南抓起来,其他人不想惹麻烦,不敢再笑,车里诡异的安静下来
三顺不干了:“我说大婶谁欺负你了,就算你是军属也得讲理吧,再说看你一眼怎么了,又不犯法,凭什么让公安抓我们,你当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啊。”
归南一句大婶已经让女人不爽了,这会儿三顺又一句大婶,女人更恼上来,气急败坏的指着三顺:“你耍流氓。”
这可不是不讲理了是直接栽赃,归南皱眉冷声道:“就算你是军属也不能平白诬陷栽赃人民群众,你说你是军属是吧,好,那你告诉我你男人是那个军区部队的,等会儿下车我就给你男人的部队打电话,我要问问你男人,他是为人民服务的子弟兵还是打入我军内部妄想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资产阶级间谍,不然为什么纵容你这个家属随意栽赃诬陷人民群众。”
归南左一个军人,右一个子弟兵,一会儿为人民服务,一会儿作威作福的资产阶级间谍,最后连栽赃诬陷人民群众都出来了,一连串的大帽子扣下来,一顶比一顶严重,把那女人吓得脸都白了,她女儿一见她妈神色不对,害怕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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