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母后在这，你去睡会吧。”
女子朦胧清婉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屋内沉睡的齐湘轻轻动了动指尖。
“儿臣在此处就好。”
他又这样淡漠，除了恭敬之外再无其他。
顾神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看着面前相似的眉眼，浅笑道，“那……母后先走了。”
女子踌躇一瞬，又不放心的看向齐沅身后紧闭的房门，“阿湘醒后，记得告诉我一声。”
齐湘的眼皮沉重，使得她不得不挣扎着睁开双眼，“哥……”
屋外的齐沅脚步一顿，随即迅速转身推开屋门，“生生？”
齐湘额头刺痛，坐起身时下意识扶住缠着绷带的脑袋，脑海中晕晕沉沉的，十分不爽利。
顾神玥听齐沅话语，心里一喜，连忙跟上。
淡雅的清香吹散了心中的烦闷，裹挟起残留在被角边的味道，齐湘下意识想扑进他熟悉的拥抱中，却只迎来手腕处的温热。
他眼下青黑，甚至冒了胡茬。
齐湘迷迷糊糊间抚上他的下巴，“哥哥，怎么这么邋遢了……”
齐沅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将被她轻易掀起的情绪压下，“还痛不痛？”
齐湘一愣，她的手被放进掌心中，顾神玥刚好进屋来，“阿湘，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母后……”
齐湘已经清醒几分，“我晕了多久？”
“已经整整三天，”顾神玥叹气，“你这孩子，身体还是太过瘦弱，还得好好补补。”
“这样啊……”齐湘忽然不太敢看齐沅的眼睛，顿时低下脑袋躲避。
顾神玥以为她额头作痛，连忙想唤医师，却被齐沅招手叫停，“母后，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太过操劳，父王很担心您的身体。”
顾神玥一愣，措不及防与齐沅对上视线。
“凌儿……”
他生的一双很美的眼睛，与他的母亲生的极为相似。
顾神玥的眼睛往往是秋光潋滟的，动人心魄的；他的眼睛却如同寒塘深井，令人不敢直视。
“阿湘，好好休息，母后先回去了。”
齐湘一顿，连忙喊她，“母后！”
芫华扶着顾神玥，她闻言回头，看着少女温柔笑道，“母后明天来看你。”
说罢轻声离去了。
齐沅下了令，故而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
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他缓缓开口，依旧是一样的问题，“生生，还痛不痛？”
“不痛。”
齐湘摇头，她依旧低垂着头，像是在哭泣，有像是在沉思。
齐沅不动声色间已经抽离开自己的手，站在她的床榻边，“不会留疤的，生生——”
“哥哥。”
齐湘忽然开口，“哥哥明明很在意父王母后，为什么总要这样疏离？”
甫一开口，齐湘自己都愣住了……
“对不起，哥哥。”
只是心里莫名很难受，他的面前像是蒙着一层雾，而齐湘认为，这层雾更加厚重了。
齐沅轻轻抚顺她垂落的长发，“哥哥只是还不习惯而已。”
“我总觉得这一切是一场梦，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哥哥，你知道吗？”
话已说出，齐湘看着齐沅，眼尾通红一片，她从来都不爱哭，此刻却泪流满面，“你一定骗了我，但我不在意，我不在意！只要你保证，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两人对峙着一场无名的争吵，却只有他们能读懂其中的暗语。
她仰视着齐沅，哭着看着他的脸，光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都是这样清晰。
“你说啊！”
齐沅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齐沅发誓，永远都不离开齐湘，否则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她猛地环住他的腰腹，哭声崩溃，“我错了，我错了！”
他俯下身，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不哭了，哥哥不说这些，哥哥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那……”
泪水挂在她纤长的眼睫上，齐湘攥着他的手臂，“哥哥能不能告诉——”
“生生有秘密，哥哥也有自己的秘密。”
他浅笑，“无论如何，我都最爱你。”
齐湘恍然睁大双眼，耳边忽然有些模糊铮鸣，“什么？”
他轻叹，“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哥哥爱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也爱你。”
齐湘眼睛一酸，“妹妹爱护哥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大悲殿里，生生怎么摔倒了？”
“摔倒？”
齐湘讶异，“是吗……可能是我不小心绊倒了……还不是哥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面对她的倒打一耙，齐沅唇角边的梨涡轻轻荡漾，不管怎么说，妹妹总归是笑起来了。
“都怪我。”他伸出小拇指，“那我们再拉勾，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绝对不离开你半步，生生也要听我的话。”
“谁不听你的话了。”?
她抿唇，悄然同他的手指交缠在一块。
……
“殿下，您去了华亭寺？”、
赵京妙眼睛一亮，差点开心的起了身，“殿下为什么不叫上我！”
齐湘浅笑，随意端起茶杯轻抿，“你去了，我可消受不起你这折腾劲。”
赵京妙瘪嘴，暗戳戳道，“殿下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哪里有京妙小姐有精力，说罢，为什么不给我带新书？”
齐湘颔首，笑眯眯的看向赵京妙。
赵京妙嘿嘿一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兄长近日回府，这不是按殿下说的去做嘛，这一忙，就没时间了……殿下可别压力我了，我别府都被恐怖书友们威胁了！”
赵京仪要认祖归宗，回归京畿州赵府中，齐湘是知道的。
“还得多谢殿下，引荐我兄长。”
赵京妙起身，面色严肃，看似是要行礼。
齐湘扶住她，“你哥哥有才华，自然是不能埋没。”
赵京妙眼眸弯弯，“能得殿下和太子赏识，是我和哥哥最大的运气！”
“本公主才不信，听闻……你最近和李姑娘走的格外近，连我都排到后面去了！”
赵京妙实属想不到齐湘还有“吃醋”的一天，心中开心，嘴上却急，“哪有，是、是……兄长的意思。”
她忽然支支吾吾不说话，齐湘秀眉轻挑，“你兄长？”
赵京仪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如今齐沅才是代国太子，但齐湘是知道朝堂的。
依旧有一些顽固不化的人，如狼似虎的打着她哥哥的主意。
“不是、不是！不是兄长……”
赵京妙的双颊忽然红了一大片，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大虾，齐湘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少女揪紧衣裳，低着脑袋，“哎呀，是因为李姑娘的哥哥……”
她忸怩着说不完整，齐湘疑问道，“李姑娘的哥哥？”
赵京妙忽然抬头，一鼓作气的说道，“李姑娘的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我实在好奇才……才想去打听打听的……”
“未婚夫……”
很陌生的词语，齐湘撑着下巴，“你要嫁给他的意思？”
“公主殿下！”
赵京妙脸红的像喝了酒，经齐湘这么直白的一说，顿时害羞得不敢抬头。
“兄长替我考察过了，兄长说……可以的……”
齐湘忍不住打趣，“能推动我们京妙去交朋友的人，看来很不一般啊。”
“公主不要打趣我了。”
她抬起一双单纯青涩的眼眸，里面亮晶晶的，仿佛有一个小小的太阳。
齐湘轻点她的眉心，“京妙很开心。”
赵京妙点点头，“阿兄同意，他生的好看，为人也好，我、我当然开心……”
齐湘并不理解，但她不想扫兴。
“那是极好的事情。”
赵京妙拍拍脸，心里雀跃起来，眼神便不再看着一个地方。
“看什么呢。”
齐湘依旧撑着下巴，她在想学堂的事情。
赵京仪扶着桌脚，这么一说，她便呆呆地看着齐湘。
齐湘笑道，“被本公主的美貌迷倒了？”
赵京仪忍俊不禁，“公主殿下本来便是我们代国并列的第一美人，公认的！”
齐湘闻言，哈哈大笑，“第一还能并列？”
赵京仪摸摸鼻子，“那殿下还真得认，我们排榜可是很严谨的。”
“我可没有说不认啊，只是有些好奇。”
莲心从屋外进来，带着她最近爱吃的核糖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莲心与赵京妙一起开口，只不过她的话是被打断的。
齐湘一愣，“哥哥？”
脑海中浮现出齐沅的脸，她忽然笑起来，连核糖酥都不拿了。
“殿下，这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宫外新鲜出炉的！”
齐湘笑着点头，让莲心放在桌上，并嘱咐她拿些自己去吃，“那我不认了！”
赵京妙顿住，瘪嘴道，“殿下，我们是很严谨的。”
齐湘摇摇头，“那我甘当第二。”
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谁都比不过。
赵京妙咂舌，“殿下对太子殿下总有另一套标准。”
齐湘颔首，摆手道，“这是事实。”
看着齐湘的笑颜，赵京妙编书人的思维开始发散，“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什么样的人才能做我们殿下的夫婿，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认可呢！”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有印象的人脸，却没一个能停下。
想着想着，就有些失望。
齐湘轻弹她的额头，“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赵京妙闻言，“我的公主殿下，那你担子可大了！我那父亲天天念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念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搞得我下意识以为公主找夫婿，太子寻太子妃，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她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
“太子妃……”
“京妙。”
忽然被打断，赵京妙呆呆的看着她。
“成婚，嫁娶，是几个人的事情？”
赵京妙大惊，“殿下，这事情有损风尚，做不得啊！”
齐湘不解，前世在纪王宫中，光是明媒正娶的王后就有两位，她……她只不过是千百妃子中的一个罢了。
“我嫁给他，那他便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一向没心没肺的赵京妙说这话时却格外严肃，“他娶了我，便只能一心一意对我好……否则，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只能属于，一个人……”
齐湘撑着下巴，轻飘飘的看向窗外摇曳的树丛，“京妙，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也好，免得我父亲又念叨。”
……
莲心去送她，齐湘面前的核糖酥依旧静静地躺在那。
“十一。”
她摇摇头，甩去一些思绪。
窗外不知从何处出来个人，站在齐湘面前。
她挥挥手，百无聊赖般，“去查查……”
李家姑娘的兄长，叫什么来着。
“李泽。”
她轻笑，“立刻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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