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骊珠给出的理由沈云芝自然不信。
从她这里问不出来的话,从崔泓口中却可以。
“骊珠和七公主、梁小姐皆年岁相当,自幼相识。但祝姨娘乃商户女出身,七公主得知后曾嘲笑过骊珠,那之后骊珠同她便不对付了,两个人一旦见面势如水火,次次要吵架拌嘴。”
纵然祝姨娘不是高门大户出身,但祝家是富甲一方的丝绸大户。
何况崔骊珠作为楚王之女,得封丹阳郡主,如何能受得了被七公主奚落?
沈云芝从前只知崔骊珠和七公主不和,却未细细深究。
今日探知她们的纠葛,她认真点一点头又问:“那梁小姐呢?”
“至于梁小姐,大抵同兄长有关。”崔泓摇头失笑,“骊珠崇拜兄长,觉得这世间任何女子都配不上他,因而只要是心仪兄长的小娘子,她全瞧不顺眼。”
“终究是小孩子气。”
崔泓道,“骊珠性子如此,有失礼之处,望表妹莫同她计较。”
沈云芝也摇摇头。
她要如何同楚王府千金、丹阳郡主计较?
且往后崔骊珠会知道,她会如她所愿,不再靠近崔淮。
大致了解崔骊珠同七公主崔璇以及梁芷之间的恩怨,沈云芝心下有了数。
未发生的事情,她不庸人自扰,只同样觉察到,她做出不同选择后,许多事正在发生变化。
却尽管喝过安神汤,沈云芝夜里依旧睡得不怎么安稳。
梦中一条巨大的白斑黑蛇缠住她,梦境至最后那黑蛇竟幻化成崔淮,高大的身影笼罩她,眼神冰冷,手指攥住她的下颌,声音更冷:“芝表妹,你逃不掉的。”
沈云芝讨厌这样的梦。
自梦中醒来,她恹恹起身,用罢早膳带秋月去王府后花园里摘花,备着日后用来合香。
合崔淮不喜欢但是她喜欢的香。
春日的王府后花园百花争艳、万紫千红。
沈云芝和秋月采得两大篮子的鲜花回到云溪院,便从个婆子口中听说今日周二夫人登门了。
姨母没有让人来请她。
确认过这件事,沈云芝不慌不忙,先和秋月一起处理采回来的鲜花。
楚王妃让人来请她是又过得半个时辰的事情。
周二夫人这会儿已经离开。
楚王妃对沈云芝说:“周二夫人是为昨日那事登门道歉的,也存着说和之意,想让你同周六郎再见一面,姨母已经帮你回绝了。她带来的赔礼,姨母也没有收下,免得叫他们生出什么误会。”
沈云芝谢过姨母费心。
楚王妃又笑道:“昨天救你的确实是镇国公府世子。”
“他同你表哥相伴长大,倒巧了。”
“倘若是旁人,姨母出面带你登门道谢最合适,但既是梁世子,让你表哥带你去道谢也一样。他们关系亲厚,太拘礼反而生疏,随性自在即可。”
“不用的姨母,怎好劳烦殿下?”
崔淮带她去道谢?沈云芝想起昨日与崔淮共乘马车的闷窒,头皮发麻,只想姨母打消念头。
迈步进来的崔淮正当她这句话听在耳中。
几不可查瞥一眼沈云芝,他却仿若什么也不曾听见:“母妃有事寻我?”
楚王妃将昨天梁正廷救下沈云芝的事情解释与崔淮听,方道:“念着你同梁世子相伴长大,关系不同,无须太过拘礼,便想着让你带你表妹去梁家拜谢,不知淮儿近日可抽得出空?”
崔淮在圈椅里坐下来,捻动扳指:“儿子待会出门正是要去见他。”
楚王妃颔首微笑:“那却是正好。”
“梁世子雅擅书法丹青。”
“恰好我小库房有一方澄泥砚,你待会出门时捎上作为谢礼。”
楚王妃又交待沈云芝。
连谢礼也已备下,便再没有回绝的余地,她唯有听从姨母安排,随崔淮出门去往镇国公府。
再次被迫登上崔淮的马车,沈云芝如前一日紧挨着马车门端坐如山。
但今日马车的车窗悉数洞开着。
清冷的风卷着马车帘子一阵一阵不断吹进马车车厢里。吹得沈云芝颊边碎发胡乱地贴向她侧脸,她一遍遍将碎发从脸颊拨开别至耳后,不厌其烦。
要关上马车车窗须得经由崔淮的同意,可她并不想与崔淮搭话。
且风吹着倒闻不见多少崔淮身上惯有的冷香。
崔淮却觉得整个车厢满是沈云芝身上那一股花果甜香,比昨日更甚。
这样大的风偏吹不散那些香气。
他视线定在手中的书卷上。
看得几行字,眼前无端浮现一些不堪画面,终是蹙眉闭一闭眼。
自那天夜里被药性驱使做出出格之事,又连连嗅见与那帕子上别无二致的甜香,崔淮发现自己往日自认为不错的定力变得脆弱。他对男女之事本无甚兴趣,连日来却频频有失控之状。
但那日作怪之人为叶姨娘事实清楚。
与沈云芝无关。
崔淮收敛心思驱散脑海中那些诡异画面。
两个人一时各自忍耐。
一刻钟后,马车抵达镇国公府。
崔淮带沈云芝去见梁正廷。
草木葱茏、鸟语花香的梁家花园中,怪石嶙峋的假山上一座凉亭内,沈云芝垂首规规矩矩冲镇国公世子梁正廷深深一福,温声细语:“多谢梁世子昨天仗义相救,微薄谢礼,望梁世子笑纳。”
秋月手捧紫檀木匣子上前。
匣子搁在石桌上,她退回沈云芝的身后。
梁正廷微笑回以一礼:“举手之劳,沈小姐太过客气,你既是崔兄的表妹便算不得外人。”
崔淮淡笑:“里头是方澄泥砚,我母妃亲自挑的,你用得上。”
梁正廷这才不再推拒,收下谢礼。
他请沈云芝落座,又笑道:“昨日崔兄失约,不曾想遇见崔兄的表妹。”
同在凉亭内的梁芷笑意温柔:“是呀,莫怪昨儿我一见沈小姐便觉得亲切,原来是淮哥哥的表妹。”她执壶为沈云芝斟茶,“有这样的缘分,不同沈小姐交个朋友我是要不甘心了。”
沈云芝但笑。
她端起茶盏慢慢饮下一口茶水,面上不显,心生疑惑。
昨日她是在见春亭的桃花林遇到的梁家兄妹。
崔淮也将她送过去见春亭。
但,崔淮失约了?
他这一举动在沈云芝看来是十分反常的。
世人眼中,崔淮从来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矜贵公子,这不仅得益于他俊美无双的长相,更得益于他性情高洁、言诺必行的君子风范。崔淮是极为守约之人,昨日竟破天荒失约了。
沈云芝下意识望向崔淮,一眼过后,她醒过神,飞快收回视线。
不意崔淮敏锐觉察到她目光,朝她看来。
“表妹性子内敛,向来腼腆。”
“梁小姐这般热情只怕多少吓着她,这份美意我便带表妹心领了。”
梁芷微怔,很快笑说:“这样啊,不妨事。”
沈云芝却摸不着头脑。
但她确无意与梁芷这位镇国公府千金、崔淮将来的妻子有太多来往,故而状若羞赧配合低下头。
梁芷不动声色又看一看沈云芝。
她轻抿唇角,便是觉得有种不寻常的气氛在崔淮与沈云芝之间流转。
崔淮对他这个表妹似乎当真有些不一样。
春风吹拂而过,凉亭内有刹那静默。
梁正廷撩了下眼皮,见崔淮气定神闲、泰然自若,复眉心微拢。
他知崔淮脾性也清楚这位楚王世子其实对他妹妹无意。
但这话未免太过不留情面。
他妹妹主动示好,崔淮有什么可拒绝的?
两个小娘子年纪相仿,玩在一处又有何不妥?
“犹记得去年冬天,有一回我去楚王府寻崔兄,远远见有个小娘子在同丫鬟打雪仗,口中信誓旦旦下次定要挽回颜面,豪气干云。虽只一面之缘,但印象深刻,想来那一位表小姐便是沈小姐了。”
梁正廷执壶为众人添茶,口吻随意谈笑说起初见沈云芝的场景。
沈云芝和梁正廷近乎没有过来往,故而一直以为梁正廷对她没什么印象。
当下听见这话,懵然数息才回想起他话语中提及之事。
初次打雪仗落得满身雪被崔淮解围,那之后她惦记着让崔淮刮目相看,偷偷拉上秋月练习。
但那个冬天后来再没有人寻她去打雪仗。
彼时不觉得。
而今才醒悟自己傻得厉害。
沈云芝似窘迫干笑一声:“让梁世子见笑。”
“吾只觉得沈小姐至情至性,煞是可爱,绝无半分取笑之意。”梁正廷声音温润,有如春风拂面,抚慰人心,“不知沈小姐后来可曾得偿所愿?”
“未曾……”
沈云芝端起茶盏,佯作借低头品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崔淮视线落在沈云芝身上,将她羞怯的眉眼、绯红的脸颊看在眼底。
如枝头桃花初绽的妍丽正因梁正廷鲜活。
他瞥向她面前那盏茶,茶盏边沿被印下一点淡红口脂。
莫名的刺目。
几人在凉亭喝过两盏茶,崔淮和梁正廷离开片刻,去办他们的事情。将崔淮捎来的孤本妥当收下后,梁正廷与他离开书房,回凉亭的路上随口聊起沈云芝。
“这便是丹阳口中那个整日缠着你的表妹?”
梁正廷笑说,“你这位沈家表妹看起来倒不像那种死缠烂打之人。”
崔淮想起那些硬塞过来的诸如糕点、香囊之类的东西,心下虽不认同梁正廷的判断,但不欲和他背后议论沈云芝,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梁正廷见状又道:“且我怎么觉得你对你这个表妹挺照顾的。”
崔淮眉眼不动,语声平静,让人辨不出心思:“母妃知我要来寻你,托我顺路带她来道谢,自不该辞。”
梁正廷淡淡一笑。
“满京城能坐上一回崔世子马车的小娘子又有几个?”
崔淮没有理会梁正廷的阴阳怪气。
他依然平静,回答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如非情势特殊,岂有随意与人共乘马车之理?”
删改重写了一些剧情的新版本(10.4)
10.5开始更新新章节[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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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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