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忽然被阿锐黎亚攥住，露奈回头，刚好与阿锐黎亚脸对脸，目光相接，阿锐黎亚深深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露奈后脖颈一阵过电发麻。
“漏电了？”
露奈错开目光，想要去寻找设备的破损源，却在下一瞬被人钳着下巴掰了回来。
再次四目相对，阿锐黎亚茶绿的瞳孔变得极为幽深，原本如同玻璃片一般的冷澈此刻也浑浊起来，他的目光缓慢地在露奈脸上抚过。
一寸寸。
一寸寸。
太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露奈的目光被阿锐黎亚的眼角的小痣吸引，感觉那是一颗比黑洞还要致命的所在，白色的发丝勾连住阿锐黎亚礼服上冷硬的徽章。
在两人的呼吸间，如同蛛丝一般飘荡。
阿锐黎亚抬头摸上了露奈的嘴唇。
脑中劈过一道闪电，露奈猛地吸气后仰，并抬手给了阿锐黎亚一耳光。
轻轻一耳光，听起来却很响亮。
阿锐黎亚随着那力道偏头，他皱着眉啧了一声，压在露奈嘴唇上的手却更加用力，白色的绸质手套缓慢却坚定地碾过唇瓣，抹下了一片红色。
他擦掉了露奈因为过速而流出的鼻血。
阿锐黎亚垂下目光，他脱掉了手套丢在地板上，嗓音低哑，“还晕？要不要吐？”
露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出了许多汗水，热度蒸腾，他滚了滚喉结。
“……飞行器的设备还是不如机甲，要是在机甲里，转成滚筒洗衣机我也不会吐。”
“……那就好，你——”
【航道提醒：因虫族突破屏障，Z123区域附近爆发战争，请非武装人员迅速避让！请非武装人员迅速避让！以下为受波及区域……】
舱内的广播打断了阿锐黎亚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因这段插曲感到不快。
“露奈，我——”
“日安，帝盟阁下，我是——呃！？”
陌生的声音在狭小的舱内响起，露奈后背一震，他和阿锐黎亚同时回头。
飞行器内的通讯设施正亮着灯，显示通讯中。
一道身着军装的虚影飘在显影处，那位金发先生满脸错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露奈与阿锐黎亚纠缠在一起的姿态。
八成是之前阿锐黎亚发出的求救讯号被联队捕获了，现在联队打来通讯问候，偏偏不巧，在剧烈的撞击中，为了保证求救通讯畅通，阿锐黎亚打开了自动接听功能。
阿锐黎亚啧了一声。
不知为何，露奈忽然有了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他猛退了阿锐黎亚一把，随后扯开绑死在一起的安全带，从阿锐黎亚的手臂与墙壁之前脱身。
摆脱囚笼的感觉奇妙极了。
仿佛宇宙都变得开阔。异常的体温迅速回稳，心跳也回到正常水平，露奈迅速地评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决定将方才的异常归类为危机中肾上腺素的飙升。
他翻开散落的碎片，开始检查飞行器的状态。
透过屏幕的反光，他看到阿锐黎亚狠狠地捋了一把自己已经乱掉的黑发，露出了那双茶绿色的眼睛。
此刻，他眉峰蹙压着眼皮，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下颌绷紧，像是一把收入鞘之中、却依旧在嗡鸣的长剑。
“说。”
“……啊……帝盟先生，呃……很抱歉将您卷了进来，我们已经为您开通了特别航道，请随指引迅速离开现场，需要为您呼唤救援中心吗？”
露奈扫了眼那位军官的投影，发现那人居然也是个熟人。
金发蓝眼，身材高大，是联邦第一联队的后勤人员，现在的职位，大概是尉官吧。
那人此刻的目光正落在地上那只带血的手套上。
“不用。”
阿锐黎亚摇头，“我的飞行器改造过，性能很好，让更脆弱的人先走，我排队。”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漂亮，很有高门贵族的气派。
露奈看了眼窗外，被联邦战舰捕获后，他们的飞行器跟在了战舰后面，与一大堆私人飞行器混在一起，所有人都接到了联邦下发的安抚音频和录像，正按次序离开这篇混乱的交战前线。
驾驶舱视野良好，他能很清晰地看见，有飞行器在失控中撞在了一起，碎片如同河水，正缓缓地流淌。联邦战舰已经派出机器人，他们如同蚂蚁一样，收捡着那些宇宙垃圾。
至于人体组织，必然已经绞成了血沫，在事故中烟消云散了。
远处，交战的爆炸产生明亮的光芒，冰冷地照射着他们，照射着所有人，露奈觉得刺眼，他收回了目光。
那位尉官语气更为谦卑，“感谢您的慷慨。更远处就是公共航道，为了不波及到更多脆弱的平民，联邦被迫将交战地选在了Z123区域，这个片区以帝盟的航道为主，造成的损失，联邦会与帝盟协商赔偿。”
两人寒暄过后，尉官终于掐断了通讯。
舱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无关的人离场，舱内就再次只剩下露奈和阿锐黎亚两个人，那种微妙的尴尬感再次袭来。
露奈眨了眨眼，率先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虫族突破了屏障，率先迎战的是联邦，他们还知道要避开平民，如果虫乱爆发在私人家族领域，呵，那就不好说了。”
公用航道人流量大，联邦守护也更为严格，如果在公共航道交战，死伤将不计其数，但是家族的私人航道人流量极少，Z123更是偏僻中的偏僻。
只要不怕得罪豪门望族，在私人航道交战才能将伤亡最小化。
露奈他们纯属倒霉，抄了近道，不然根本不会被卷进来。
“如果虫乱爆发在帝盟的属地，帝盟不会至平民于不顾，但是如果是在潮汐之类的财团或者家族，”阿锐黎亚语气平淡，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露奈，“那就说不好了。”
露奈领悟到了阿锐黎亚的言下之意，“哦？你的意思是，纵观所有的家族和财团，帝盟的品德最高贵？”
阿锐黎亚没有回应，他另起了一个新的话题，“虫乱越来越频繁，战甲和ALPHA的消耗也越来越快，这次不知道又会阵亡多少人。”
爆炸的光可以传播很远，那冷白的颜色闪烁着，如同一只只冷漠的眼睛。
露奈收回目光，于阿锐黎亚一起眺望交战点，驾驶舱内，二人默默无言。
*
落地学院星时，气象站还没下班，人造太阳正贴着地平线滑入夜色，星空已在另外半球闪烁。
露奈将白色的长发重新束整齐了，他跳下飞行器，在公共群聊中回复“收到，已返回学院星主星”。
【公共通知：因光荣毕业赛开启在即，自联邦时今晚24:00起，至学院正式通知下发止，所有学员非批准不得外出。】
【收到，已返回学院星主星。】
校园论坛，公共频道：
……
【好烦啊，为啥不能出去啊，我家里有事儿！】
【有事儿你打申请呗，在公共频道嚎什么？】
【听说帝盟家的航道炸了。】
【消息也太滞后了，Z123交战了，虫乱，炸塌了帝盟两条航道，联邦估计得赔不少钱。】
【赔得起吗？】
【打申请不批啊！为啥啊！我假条写的不够真情实感吗？】
【这两天别想打申请的事儿了，我听说是联邦有大人物下来了，出不去的。】
【帝盟不会要这个钱的，他们那假惺惺假正经的，啧啧啧，能要这个钱？】
【楼上胆子真大，真以为自己是匿名啊。】
【我看到帝盟了，他也刚返航，正跟德伦纳一块呢。】
【卧槽，他俩咋还在一块啊？真打架打出感情了？】
【呀呀呀，他们在哪里呀？我去看看。】
【白头发的是德伦纳吧，是真的好看啊，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楼上明知故问？】
【哎呀……beta么……啧啧啧……】
……
“你跟我回宿舍，住我那里。”阿锐黎亚指了指露奈的眼球，“爆血丝了，不用去医务中心，我那里有医疗仓。”
露奈懒得为住哪里这种事情阿锐黎亚争，“我得回宿舍一趟。”
“为什么？”
“至少要把我的行李打包到你那里去吧。”
“我给你买新的。”
露奈无语，盯着阿锐黎亚不说话。
阿锐黎亚退了一步，“我给你找搬运队，不用你亲自过去操心。”
露奈摇摇头，“我的东西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插手，更何况，我还有事要处理。”
露奈点了点阿锐黎亚的手腕上震动的手环，示意他接通讯，“响了好久了，快接吧——晚上见。”
阿锐黎亚轻轻皱眉，他盯着露奈看了整整三十秒，最终还是妥协了，“你要尽快回家。”
甩拖阿锐黎亚后，露奈先去医疗中心领取了他这个月的类A激素份额，他始终没有注射阿锐黎亚提供的激素，体内的激素水平早已低到几乎没有。
直到激素注入体内，他才再次感受到精神力的波动，感到自己的身体更趋近于ALPHA，这种生理上的刺激让露奈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安心。
注射后短暂的失神里，露奈的额头和后背都出了细密的汗珠，鼻腔内重新闻到淡淡的混杂的信息素味道，他轻微地打了个颤，过高的体温熏烤着他的理智，独属于ALPHA的基因的躁动让他感到思维混乱。
生理的畅快感让他仿佛一瞬间上了天堂，又迅速在焦灼与痛苦中落入煎熬的地狱。
这种微妙的感觉……
露奈莫名闪回在飞行器中的场景，他被阿锐黎亚禁锢在手臂与墙壁之间，热气蒸腾，天旋地转。阿锐黎亚的头窝在的颈侧，头发蹭得他痒麻。
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要和这辈子最恨的人相拥，消弭在宇宙深处的爆炸中。
呼气，吸气。露奈习惯性地开始收束发散的思维，将注意力拉回到未完成的计划上。
得抽空见邦德一面，他很有用；还要回寝室一趟，处理几个人；倒卖A类激素的事情必须开始撒网，局势紧张，不能留下什么把柄，但也要利用好这个契机；光荣毕业赛也要筹备起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铺垫……
不能停下来。露奈睁开眼，混沌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下来。
因为命运从不仁慈，露奈不会再相信任何天赐的馈赠。
他只相信他自己。
已大修替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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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苦欲纠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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