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桐走进来,语气冷然下了令:“来人,换间房关起来。”
“阿垚,阿垚——”,白芷若看向谢容与,后者已然被白芷若方才的说辞动摇了,出声喝止,“慢着!”
“次兄是还未看清眼前的女子?她并非佳人!”谢疏桐冷然道,谢容与眼眶微红,他第一次动心,想要将一切都给一个人,想倾尽所有去对她好。
听她说以前的遭遇,他会心疼,听她说对未来的憧憬,他也希冀。
就差一点他就要和父亲说情,什么门第之见,罪臣之女这都不重要!
可是她不能骗他……
他宁愿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一般看中家世门第,去陷害她,也不接受她对他们感情的不忠。
“淼淼,你都是骗我的对吗?你和祖母和父亲都不看好若儿,所以你们想办法想让我死心,对不对……对不对……”说到最后,声音只谢容与一个人听得见了。
谢疏桐心也不好受,“次兄,你醒醒吧,你看看她面目可憎的模样,是要将我们谢家生吞活剥了去。”
她劝他醒醒,她站在局外,她觉得短短几月的接触只要劝劝便好了。
可身处棋局中央的谢容与不懂,惊艳的人一个便够了,一瞬间的悸动,此生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
说到底,感情一事,无论在他人眼里是浓墨重彩,还是轻描淡写,于当事人而言各种苦乐只有他们才知晓,旁人没资格置喙半分。
谢疏桐从袖中拿出那封从钟山带回的信,递给谢容与,眼前的字迹余温犹在,尽是丈夫对妻子的思念。
吾妻亲启……
吾甚念,盼妇早归……
儿疾稍缓,勿忧……
字迹于谢容与眼中,从清晰到逐渐模糊,只觉一阵耳鸣,周遭尽是嘈杂声,眼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切……
谢疏桐惊呼:“快将人送回墨云居,叫大夫来!”谢容与竟是受不得这般刺激晕了过去。
看着被抬走的谢容与,谢疏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上前狠狠扇了白芷若一巴掌,后者却似疯魔了一般。
“哈哈哈……”
“知道了……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我好快活快活,再不必每日逢场作戏,演什么两情相悦的戏码。”
谢疏桐愤怒到了极点,下人搬来椅子,谢疏桐坐下,冷眼瞧着:“我绝非怎么好说话之人,你若想你那夫君儿子活命,最好将你们的打算老老实实交代了。”
白芷若却似听了什么可笑的一般:“谢疏桐,你还是太嫩了,我暴露了,你以为我背后的人会放任他们在外任由你拿捏吗?”
“你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心不够狠,我若是你,在发现他们的那一刻,便找人控制起来!”
“如今人去楼空,只要我不说,他们就能活得好好的!”
谢疏桐没有料到这点,她疏忽了,就算她已经猜到是宋昀的手笔又能如何?没有证据能如何?
白芷若将那父子二人看得如此重,为了给儿子看病不惜以身为棋,哪怕是什么刑罚于她而言都是无用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了么?”谢疏桐死死地看着她。白芷若没讲话。
谢疏桐回到正院时,天上淅淅沥沥下了些小雨,雨毛如丝,却透骨寒。如今谢家深陷权力斗争的漩涡,她抱着挽救谢家的希望重生一回。
却发现,掌权者绝对的恶面前,她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云淡小声提醒,“小姐,下雨了,我们走快些吧。”
谢疏桐却置若未闻,仍旧是慢慢的走着,这一刻,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她惧怕什么都改变不了,又惧怕改变之后袭来的暗箭她无法抵挡。
忽然一把纸扇轻轻荫过她头顶,将袭来的冷雨逼停在外,他自雨幕而来,自带三分湿意,偏垂的伞下,是他那如是工笔勾勒的精致脸庞,不必几分表情便已足够惹眼。
周景珩知道小时候的谢疏桐就和一个小太阳一样,如今虽大了,却在她还粘着宋昀的半年前,她也曾经很欢快过。
如今的她,似乎并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她也厌恶权势的尔虞我诈吗?
“如此淋雨,也不怕病了。”周景珩语气透露一丝无奈,无奈不仅是眼前人,更是自己,他不明白今晚非要过来这一遭是做什么。
便是为了看看早上的事完了,她有没有如释重负?
谢疏桐垂着眼,没回答,只听周景珩继续挤兑般道:“谢小姐是聪明劲用完了?竟被那样一个女人打击成这般颓废的模样?”
“周景珩,权力是什么滋味?”
谢疏桐闭着眼睛,将手探出伞外,秋风挟着冷雨,抚过寸寸肌肤,撩起枯叶零落,散满地,失尽温柔。
“我不知道。”周景珩的回答很意外。
或许,他也想知道,纵使如今位高如摄政王,他似乎还是没有感受到权势在手,掌控一切的感觉,能够挽救所有的感觉。
或许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无法挽回,哪怕权势在手,仍似一无所有。
但于周景珩来说,他本就是孤守将军府的孤子,他不曾见过双亲,一得知他们的消息,便被告知要背负他们的血海深仇。
他没见过远在晋国的母族,一得知消息,便是告知他要背负一个家国的兴衰。
于他来说,权势是刚需,亦是枷锁,太沉重太沉重,沉重到他几乎背负不动。
谢疏桐嘀咕着:“没有的人在长吁短叹,有的人也在唉声叹气。”
“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吗?”周景珩垂眸看着谢疏桐抬头,一愣。
或许此刻,周景珩在想,权势于他而言,永远都是在为了别人谋划,若能博她一笑,权当也是为自己了。
想到这,周景珩心底那种莫名的滋味又一次浮现,周遭雨雾朦胧,细丝雨线将天地拢作一团,眼前人竟也逐渐不真实起来。
哪知谢疏桐却面露鄙夷,“想来是极为腐臭的滋味罢了。”
她这答案……倒也有趣。
“不想到那高处看看?”谢疏桐摇摇头,“去过了?很失望。”
长门夜未央,空阁闻夜钟,声声慢,皆是孤。
周景珩偏了偏头:“在梦里去过的?”这话好似调侃,本来谢疏桐也没指望他真信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偏生神明还是垂怜了她一回。
“不是说下回见面将你那梦告知于我?如今几回了?”
谢疏桐微微一笑,夺过他手中的伞,“再熟悉点,再熟悉点我便告诉你。”
走之前,周景珩低头看着她,谢疏桐身形不算娇小,可在周景珩面前还是不占便宜,他声线低沉,缓缓道:“你若有顾忌,将她交给我,谢家不能动用私刑,本王却没那么多顾忌。”
不是上次中秋拆自己台,那可是毫不留情便一针见血点破他的企图,彼时还胆大包天很。如今被一个女人便搅成这样?
天气渐凉,白芷若送走后,谢容与和何氏相继病了,谢疏桐坐在何氏床前,后者面色苍白,“淼淼,不必担心,我这身子向来如此。”
还未等谢疏桐说什么,外头便吵嚷起来,何氏身边的吴妈妈一脸为难的看了眼谢疏桐,便出去瞧了。
在谢疏桐的示意下,秋词和云淡都相继出去。
何氏叹了口气,“不必理会她们,想来是你祖母送来的人。”说是何氏拿回中馈后,谢老夫人说是何氏少管府中内宅事物,怕她没人手,施展不开,和柳姨娘一同送来了好几个女使。
“母亲糊涂,这大宅院里头最忌院中鱼龙混杂,若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岂非后患无穷?”
何氏是个软脾气,由于出身寒门,这辈子高攀了谢家门庭,在婆母面前一直抬不起头,若非有着谢渊的关照,都不知能不能守住这正妻的位置。
何氏重重咳了几声,无奈道:“母亲出身寒门,家里从没教过处理什么大宅院里的事务,母亲也不知如何教你……”
“可你是相府的嫡女,不能让以后的夫家轻瞧了去,这相府的事务,你也要多少接触接触。”
谢疏桐鼻子一酸,点了点头,“母亲身子弱,以后这些给女儿便好。”
何氏不懂,可不代表谢疏桐也一窍不通,谢疏桐前世先是楚王府的王妃,再是东宫储妃,后是中宫皇后。
应酬是一个不少,后院后宫的那三千佳丽,多少名门出身的趾高气扬不把她放在眼里,不都是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谢疏桐出门去,对吴妈妈道:“吴妈妈,母亲身子不适,以后便不再管这些琐事,皆交到栖梧院去,至于长辈和姨娘送来的人,若是有用便一同去了。”
“若是些刁奴,便回自个院去,也不必在我跟前讨人嫌。”吴妈妈立即会意,将两院送来的人都叫了来。
秋词搬来椅子,谢疏桐施施然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淡淡看了地上碎了的茶盏,放下杯子。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子,让下头几人都心里发毛,这大小姐收拾白芷若他们可都是有所耳闻,却不知这般果断的行事作风是和谁学的。
谢疏桐抬手指了指,秋词便会意发声:“小姐问你叫什么,哪院的?”
被指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女婢荞儿,原是柳姨娘院的。”
谢疏桐漫不经心地道:“我竟不知,长辈们送你来不是来做帮手的,而是来做祖宗的,成日里在主母院里摔碟子摔碗,不知这盛京城有几家养地起你这般的女使?”
“奴婢没有,小姐误会了。”话还没说完便被秋词上前狠狠扇了一巴掌,“敢和小姐顶嘴,哪里学的规矩!”
谢疏桐缓缓抬手制止秋词,声音慢慢,却满是威慑:“认不清位置的,分不清主子的,我栖梧院可用不起。”说着慢慢起身,“吴妈妈把她交回听雨阁吧。”
话落便要走,正当众人正要松口气,谢疏桐脚步却一顿,眼神直直瞧向一处,被看的女使对上那双冷艳的桃花眸,只觉后背发凉。
谢疏桐只是淡淡道:“这做姑娘姨娘的做派,也不必跟来了,去找祖母看看能不能要个恩典。”
那女使敛了敛额前的碎发,不明所以。
云淡皱眉道:“这穿得竟不是来做活的,倒像是去选秀的,这是哪院的人的作风?”还能哪院?柳姨娘院的呗。
谢疏桐放下话来:“院中人手不足,吴妈妈再挑些母亲的人一同来吧。”此话无疑是告诉她,只管将院中的这些混账一同扔出去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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