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珏不耐烦道:“周景珩,你当真是我瞧过最矛盾的人,既然你对她没意思,何必非要拉她入局,就只是因为需要谢家?何必事事相护,别以为我不知晓,明裳那遭,你就是专程冲着她去的。”
是啊,真矛盾啊。
明明他在多年前的冬日就被小姑娘的一丝温暖给迷了眼,一直留心着这个女子,为宋珏寻找得力的势力帮扶,他第一个想到就是她背后的谢家。
不错,他需要谢家,但需要的是她在的谢家,但凡是让他为了得到谢家的支持去说喜欢另一个女子,他是坚决不肯的。
后来,他秉持着不过是利益契合的名头,光明正大地游走在她身边,却不曾想眼前女子太过聪慧,一眼瞧出他的心思,点破了他的算计。
自己原本应该悻悻而归,做好自己同盟的本分,不再说什么喜欢的狂言。
却在每每思及时,陷入自我矛盾,初次在欢云楼,她清醒独到的政治意识,果断的站队尽显就令他另眼相看,钟山上,她一次次给自己惊喜,内宅中,她步步为营。
她聪慧,行事果决。性子又不似寻常女子般娇弱,温柔,反而是脾气差得很,嘴毒,骄傲,睚眦必报。
他想过,若是她还是那个跟在宋昀屁股后的蠢笨女娘,他想来不会对她如何,最多是念在当年之恩,格外优待罢了。
可偏偏她是这般模样,偏偏是这般让他欣赏的模样。才足以让他陷入责任和内心的纠结矛盾中。
一边是背负的血海深仇,和一国之君的责任,令他不敢轻易说出喜欢,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喜欢,还有自己那和她相似的骄傲的性子,哪里会轻易承认自己被区区的当年的小恩小惠便迷了去?
一边又是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心,和自欺欺人的嘴。
相府中,云淡瞧着四下无人,悄悄进来,谢疏桐梳着肩前的青丝,透过铜镜,瞧见了云淡的愁容:“怎么了?”
云淡欲言又止:“小姐,您为何要和秋词说您委屈了夫人和少爷?我们给夫人和公子补身子的那都是上好的补品。”
谢疏桐微微一笑:“傻云淡,我这是在为咱们以后着想,看着便行了。”
周景珩回到王府,才刚坐下便瞧见凌风皱着眉头,匆忙上前禀告:“王爷,出事了。”
“如今京城一夜之间都在传,谢小姐和楚王已经私定终生,并且……”
周景珩眉头紧锁,语气严寒,带着怒火:“说!”
“说谢小姐早已经失了贞洁!”凌风话音刚落,周景珩怒意难掩,怒拍手边的桌案,震得茶盏狠狠一颤,遂起身往外走去。
谢疏桐知晓这定是宋昀的手笔,无耻之尤,竟是要逼迫她就范,如此传言传出,她该如何见人?
相府的颜面都要没地放!
世家出了这样一个污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从此,无论她是否嫁与宋昀,她都无法摆脱这污糟的名声!
何氏还在病中,谢渊不在京城,她不能让母亲知晓,除了让她病情加重以外,没有一点好处。
说到底,她的婚事,便是身后世家的归属,她这就是宋昀最后的杀手锏了吗!
好!够狠!
欢云楼中,谢疏桐是坐着晏墨的马车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谢疏桐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晏墨知晓谢疏桐定要来欢云楼,一早便在侧门等着。
车上,一向笑嘻嘻的晏墨罕见地冷了脸,大骂:“无耻之尤!”
暗室中,四人坐下,见三人都黑着脸,宋珏只能打破僵局:“如今谢小姐陷入了这般泥污,我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谢相不愿将女嫁出,恐怕宫中也不会答应。”
“此番毁的,不只是谢小姐的名声,还有他楚王的名声,中宫那位一直暗暗帮着宋昀,她定会将这桩风流韵事轻描淡写去找父皇掏恩典。”
晏墨冷笑:“赐婚一下,不就合了他的意,名声差点算什么,到底是将谢家和他绑在一起了。”
谢疏桐没讲话,她知晓此番自己定然不能全身而退了,哪怕是活了这许久,这般丢人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让爱面子的她怎么接受!
还未等几人商议出一个圆满的对策,外头便传来一道女声:“王爷,外头有个自称是谢小姐婢女的,说她家夫人不好了。”
闻听此言,谢疏桐唰一声便站了起来,脸色唰的一白,立即看向晏墨,后者会意,起身道:“我跟你去,勿忧。”
谢疏桐点了点头,又看向周景珩,从一进来她和他都没讲过话,同样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是为着她?
“周景珩,我……”
周景珩抬眼,收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扯出一抹微笑:“去吧,本王想好对策,去找你。”谢疏桐瞧见顿时安心了几分,自己身在局中倒是慌了。
回到府中,主院围了一群人,谢疏桐小跑着要进去,却被人拦住,谢疏桐怒火中烧:“谁给你们的命令,敢守主母的院子!”
“我们的命令,大小姐也要违抗不成?”
谢疏桐回头,瞧见竟是族中长老。心下一咯噔,上前恭敬行了礼:“三位长老不该是在范阳么?路途遥远,怎么亲自赶来了?”
为首的老者哼笑:“范阳谢氏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女,当真是我世家的笑话!谢渊治家不严,难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该来主持大局?”
谣言是今日传出的,范阳到京城要约莫一天的功夫,除非有人在还没有传出谣言前提早通知了长老。
能联系上族中长老的,只能是谢家人,又和宋昀扯上关系。
谢雨棠!
身后的院门打开,谢雨棠和柳姨娘从里头走出来,一脸悲戚:“夫人怕是不好了,一早得知了消息,便气晕了过去,如今昏昏沉沉。”
晏墨轻轻一笑:“好不好,得我说了算,你们谢家的事我不插手,我只治病。”说着便推开拦着的小厮往里走,柳姨娘怒道:“大小姐带的什么人,大男人怎么能进内室!”
“医者仁心,何分男女!南山晏墨,素有鬼针之名!还请长老开恩。”
几位老者也是听过这个后生的名号,相视一眼便都想一处去了,便是结识此人大有裨益。
“大姑娘,如今你的事迹可是传到范阳去了,我谢氏乃世家之首,下头的宗族世家那么多,出了你这么桩事,我们三作为族中长老,有必要给下属的世家一个交代!”
谢疏桐何尝不知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思,可她实在是冤。
竟连辩驳之言都说不出半分,另一位长老许是被气狠了,“族中多少女眷的名声要为你所累!要我说,不必等谢渊,将你打死了,换个家门严谨的名声。”
谢疏桐不可置信地看向三人:“父亲是谢家家主!他未回京,纵是长老,也无权处置我的性命!”
最年长的长老发话了:“如今事已至此,你母亲有晏公子治疗,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来人,将她绑了,关入祠堂,待族中商议后再行决策。”
未等谢疏桐说些什么便被人拉了下去。
谢雨棠一直在一旁未曾开声,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知道,谢疏桐死不了,宋昀不会让她死,她要是死了,自己定吃不了兜着走,谢疏桐最终会全须全尾的出来,嫁给宋昀,成为楚王妃!
真是令人艳羡,都这般地步了,除了名声没了,竟然还能捡着门好亲事,果然是一出生便带着金贵命的谢疏桐啊。
夜晚寒凉,祠堂的窗大开着,冷风呜呜地灌进来,谢疏桐倚靠在一旁,手被绳子束缚着,方才还有人在盯着她跪着,现下都去找地方取暖了,都觉着她一个女子惹不起什么风浪。
谢疏桐趁着这功夫,也捋明白了,宋昀一早便和谢雨棠通了气,让她提早找人传消息回范阳,触及了底层大多世家的利益自然会将长老推出来要个说法。
此事宜速战速决,不当拖,因为一旦拖到谢渊回来,局面便不一样了,谢渊是久在官场中打滚的了,他察觉出不对定然会反扑,哪怕是两败俱伤也不会让对方讨着好。
只能让那些目光浅短,想要早早遮掩的家伙们处理此事。
至于母亲,定是柳姨娘钻了空子。
摸清了对方的路子,谢疏桐却想不出一个对策来,对方定然是在想方设法瞒着父亲,自己这般境地,不知晓明日这长老是不是就绑着她去楚王府了。
如今母亲的状况还不知如何,谢疏桐心里着急,却只能在这宗祠里束手无策,急着要快些想出办法来,眼睛顿时发酸。
忽然,一抹黑色身影从窗外熟练地翻越进来,高大的身影三两步上前,抽出匕首将她手中的绳子划开,谢疏桐看着周景珩那熟悉的脸,顿时眼底的酸意再也控制不住,一行清泪悄然落下。
周景珩见状,抬手拭去她的泪水,调笑:“罕见聪慧的谢小姐落入如此狼狈境地,本王见了,莫不是要被灭口。”
“你别贫了!”谢疏桐气哭。
周景珩这才安抚说出她最担忧的事:“你母亲没事。”谢疏桐这才松了口气。
“知晓他们的阴谋了?”周景珩问。
谢疏桐点点头,将方才捋的合盘脱出,周景珩闻言心下了然。
“谢疏桐,你听着,如今无论如何,你已经不能全身而退,明日皇后母族便会上奏陛下为你赐婚,今夜是最后的转机。”
“此局,论卑鄙,我们都棋差一招,但要输得体面,并且伺机反扑,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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