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谢疏桐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思绪随着散落的梧桐叶飘向远方。
那是谢疏桐五岁的时候,谢渊刚刚当上丞相,彼时大燕饥荒不断,为给百官作个楷模,谢渊带头开了私库赈灾。
便是那时,谢疏桐遇见了在角落被一群贵公子拳打脚踢的周景珩,按着时间,那应该是周家满门忠烈殒身一个月后,他还未进宫之前。
以谢疏桐的性子,怎么可能容许有人在她家的粥场上闹事,给灾民们都吓跑了谁负责!这样想着,盛气凌人的大小姐便带着护卫去将人赶走了。
周景珩彼时的打扮真算不得多好,满身泥泞,脸上还有抓挠而出的鲜血沁出,眼神中却满是警惕,如一只,小狼般直勾勾地盯着谢疏桐。
谢疏桐瞧见他的目光,大小姐怎么能容许有人这般看着她,还是她救下的人,顿时鼓着腮帮子气愤的指着他:“你看什么看!谁允许你这般盯着本姑娘,是我救了你懂不懂!”
谢疏桐瞥着周景珩,才发现这小哥哥长得极其好看,肉肉的脸上写满了精致,那双眼睛若凤凰于飞,虽然神情冰冷,却别有一番风味。
周景珩一字一句冷冷地说:“谁……谁……要你……谁要你……救。”
在谢疏桐错愕的眼神中,周景珩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多……多管闲……事。”
谢疏桐像是抓到什么好玩的宝贝一般,不但不生气,还一把揪住周景珩肉乎乎的脸,欣喜地说:“原来你就是先生说的结巴啊。”周景珩气地涨红了脸:“谁……谁是结巴!”
谢疏桐恶趣味地学着他:“你……你……你呀。”丝毫不管周景珩已经一副想撕了她的模样。
谢疏桐强行将人带回了谢府,藏到了栖梧院,待到周景珩换上一身衣裳出来时,谢疏桐又一次看呆了眼,真是好好看的小哥哥。谢疏桐拍拍胸脯:“小结巴,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谢大小姐罩的了。”
周景珩没有讲话,情绪意味不明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模样不赖,娇俏可人,但与他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想着下巴傲娇地别开。
父亲母亲不在了,冷冰冰的将军府只剩他一人,他不想回去,索性便跟着谢疏桐。
谢疏桐可没把他当客人,让周景珩和她打配合翘了学堂先生的课,指使周景珩给她写功课,她见他总是不说话,一个人待着,会抓着他的袖子故作老成地教导他:“夫子说过,悟已往之不谏,老是揪着伤心事不放,是会长不高的。”
她会揪着他不让他走:“小结巴,你是我的人了,留下来做我的护卫好不好,以后你就有人陪着了。”
“阿娘说过,伤心事是要说出来的,你总是不说,是要留在夜里说与枕头听不成?”
他在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身边呆了一个月。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度过的唯一如此轻松的日子。
她明媚得就像一个小太阳,周景珩早已经习惯孤身一人,父母远征,将军府空无一人,周将军功勋深重,人人对周景珩都是恭恭敬敬的,觉得他命好,有如此家世,却不知,他一出生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周家远戍关外,只他一个幼子在京中。
第一次收到关外来信,便是周家满门忠烈皆战死沙场,他又一次陷入至暗,他也曾经希冀过神明垂怜,可神明高坐莲台,万般障目,不曾沾染一丝纤尘,何其可悲?
或许若是没有遇见谢疏桐,他这辈子也没感受过如此轻松安宁的感觉。
纵使那只是谢疏桐的无心之举,自己这般记着,倒是矫情。
半月后,有暗卫找到周景珩,带走了他。而后便传出周将军被追封定王,周景珩养于先皇后膝下。
谢疏桐出神地想着,先帝收下周景珩作义子后一年便驾崩,先皇后也随之而去,周景珩便又一个人待在冰冷冷的凤仪殿,四年后便上了战场,征战三年,归来便是那功勋卓著的定王,朝堂之上摸爬滚打两年,便是如今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若描绘周景珩的经历,年少有为一词都尚且淡了些。
靠在树上的周景珩低声打断谢疏桐的思绪:“想什么那么久?”
谢疏桐回过神来看着那张精致的脸,逐渐与记忆中的脸重合,顿时脸色一红,自己竟然将堂堂摄政王当成小厮使唤……
周景珩似是看穿她的心思,玩昧一笑,走上前弯腰逼近谢疏桐,后者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孽一般的面容,她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问:“做……做什么。”
“本王记得,某人曾说过,从今以后,我便是谢大小姐罩的人了。”谢疏桐闻言红着脸将头别开,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谢疏桐!你怎么能被这个二十几岁毛头小子撩拨到!
定了定神,谢疏桐才反驳道:“王爷英明神武,自然不会计较臣女童言无忌。”周景珩眉眼含笑:“本王若是非要计较呢?”
还未等谢疏桐回应,围墙上一男子飞身而起,周景珩往墙头一瞥,与凌风对上视线,后者一愣,有些尴尬:“王爷,府中送来急报。”
周景珩凉凉扫了他一眼,站直后,居高临下瞧着秋千上的谢疏桐,没说话,三两步纵身跃向墙头跳了下去。
谢疏桐瞪大双眼,登徒子,飞檐走壁地将她栖梧院当成什么了!真是可恶。
回到屋中一会,云淡便急急忙忙抱着一个匣子跑来:“小姐,我跑遍了城外的药铺问了。”
谢疏桐皱眉起身,接过匣子:“怎么说?”
“那些大夫都说这是域外上好的香,具有安神的功效,价格昂贵。”谢疏桐闻言眉心一拧,价值昂贵的好东西,谢雨棠会如此好心供着她和母亲用了这么久?
她在凤仪殿时,觉着这香闻着安宁得很,便指定用它,就这般燃了十年。虽然她不知晓为何父亲和祖母闻着没事,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香要借着内务府当幌子送到她的面前,定然有猫腻。
直接若是无毒,那若是间接呢?谢疏桐眼神陡然凌厉,看着手上的匣子,内心暗叹,若非她有着前世的记忆,还真想不到。
多少毒是本身无毒,若是和别的东西掺杂在一起,便成了剧毒,这些害人的手段,在那后宫也是屡见不鲜。
谢疏桐立即让云淡再派可靠的人出一趟城问清楚。
与此同时听雨阁中,谢雨棠在床上坐着,听着柳姨娘的絮絮叨叨,说她不争气,竟然让谢疏桐这么个草包比了去。
谢雨棠终于忍无可忍大喊:“够了。”柳姨娘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谢雨棠愤怒地道:“阿娘有用,不也没发现那母女两的真面目吗?她们就是要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自以为是,带着才女的名声从云端重重摔下!”
柳姨娘自然是没见过这般的谢雨棠,忙收敛了怒火,有些埋怨:“你父亲被何氏那妖精勾得死死的,都未踏足过听雨阁,娘就你这么个女儿,娘自然为你着急。”
谢雨棠烦躁地回了一句:“你若是着急你就去争个才女的名头回来。”内心的怒火得不到发泄,脑子里一直反复映出今日宴席散后,宋昀警告她的场面。
宋昀派人叫她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见面,她本以为是他有什么吩咐,哪知一见面,宋昀便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眼猩红,似是一头被怒火吞噬的猛兽,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和谢疏桐说了什么?你忘了本王的警告,不要试图挑拨我和她关系!”
谢雨棠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双眼瞪大满眼惊恐,挣扎着摇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慢慢提起,呼吸被彻底剥夺,谢雨棠才漫起恐慌挣扎着唤:“殿……下”
宋昀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谢雨棠一脸惊恐,直至濒死,他才将人猛地扔向地面。
死里逃生的谢雨棠想看阎王一眼看着宋昀,踉跄着爬去拉住他的衣角,摇着头:“雨棠不敢背叛殿下,我可以用性命起誓,我从未和长姐透露过任何事。”
宋昀冷着眼蹲下,捏住她的下巴,手上力道逐渐加重,宛若要捏碎她的下巴:“像你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女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豁出性命,也甘之如饴吧?”
谢雨棠被迫仰着头:“殿下不也是吗?像我们这种人,绝不会为了一时之快毁了所有!”宋昀被点醒,缓缓松开她,顺带在的肩上狠狠擦了手,像是碰到谢雨棠像碰到什么秽物一般。
谢雨棠看着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谢雨棠眼里满是不甘,若是谢疏桐,他是不是就不舍得这么对待了?就因为谢疏桐是嫡女?
可他也是庶子啊!明明她们才是同类人,他却觉得她不择手段,觉得她恶毒吗。宋昀未瞧见谢雨棠讥讽的一笑,像是在笑话肮脏的污泥却希冀皎洁的明月。
谢雨棠起身后缓缓道:“雨棠只想作殿下登上高位的云梯,至于殿下身边是谁雨棠并不在意,更不敢妄想和姐姐争,不然今日雨棠也不会来国公府了。”
宋昀不置可否,声音仍是冷冷:“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摄政王。”今日谢疏桐跟着周景珩走属实刺痛了她,他是利用了谢疏桐,但对她并不是毫无感情。
谢雨棠抿着唇摇摇头:“臣女不知,摄政王位高权重,连臣女今日也是第一次才见到真人,想必长姐一个闺阁女子也是如此。”
宋昀听着,眼眸微眯,似是在想有几分可信,想到高傲如谢疏桐,绝不会委身落魄国公府,但又不可能当众驳了长公主的面子,刚好周景珩来到,才顺着走了。又或许是在周景珩的注视威压下,她不得不从,毕竟那是当朝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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