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垂容心下不安，正色道：“娘，我先过去看看。”
宋菱也望着那边，面露惊疑：“好，央央，你可要小心点啊！”
隋垂容提裙快跑，待跑到宿院这边，听见是后方传来的声响，她绕到宿院后边，已围了一圈人了，她看见漆华睁大眼睛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在看什么，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她揉揉心口，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又抚了抚散乱的头发，提步走进人群当中。
漆华看见她，忙抓住她的手，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垂容，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隋垂容道：“到底怎么了？”
“你看。”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隋垂容抬头，不由一怔，照临？他怎么也在。
照临拿着扫帚，指了指人群中间，隋垂容没细想，忙看过去，陡然一惊。
是一个女子！她躺在血泊里，脸已被遮了个帕子，看不太真切，只是能从帕子上渗的血看出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她梳一头双环髻，个头不大，身上穿着的淡蓝圆领袍已沾了不少污迹，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丫头。
“谁干的？！谁这么狠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要害！”
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方才恐怕那声尖叫也是她发出的。
这妇人长脸，嘴上涂着红红的胭脂，锦锻绣袍，华贵凌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她环视一圈人，目光冷涩，“谁害了青青，我应天府定要他血债血偿！”
众人大惊，原是应天府府尹权溯义权大人的妻子，听闻这权夫人特别喜欢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走哪都带着，还想把她配给自家儿子当姨娘，这地上的婢子，应该就是那个小丫头了。
“锦衣卫那群吃干饭的呢？怎么还没来？”她冲一旁的护卫怒道。
隋垂容拉着漆华退出人群，见她还不住往那边瞅，她板起脸，一言不发，漆华看她这副神情，心咯噔一下，垂容一生气就会这样。
她心虚极了：“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刚也就在外围看了一眼，还没怎么看你就来了。”
隋垂容没好气地开口道：“真是吓死我了。”
漆华凑过来小声开口：“哎呀，别担心，我漆华能有什么事。不过，阗京谁不知道，那权夫人脾气火爆，当年权大人在外面养了个女子，她直接上门抓花了二人的脸，叫那权大人好生没脸，偏生还无可奈何。她这么喜欢那个小丫头？发这么大火。”
隋垂容也正纳闷，这权夫人家世显赫，是下嫁给权大人的，是以从不忍受半点气，平素里盛气凌人的，如今为了个小丫头大动肝火，倒让人有点惊诧了。
“她不是为了婢子死了发火，而是自己的丫头不明不白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让她的面子无处安放，这才是根本原因。”
照临淡淡开口道，见隋垂容看向他，腼腆一笑。
隋垂容看他一眼，微微挑眉，看向漆华，“我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俩在一块？”
漆华一噎，支支吾吾道：“我方才用完饭觉得屋里闷得慌，就想出来走走，没走两步就碰上他在那扫地，大家都认识，聊聊天嘛。”
原是漆华出来四处漫游，看见照临，遂想问问那只小猫，跑过去闲扯去了，没成想刚说了没几句，便同她一样，听见有人尖叫。
隋垂容无言，她才不信漆华的鬼话。
权夫人性烈如火，眼下她的丫头出了事，定是会不依不挠的，只是她也好奇，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痛下杀手，看来这水阁寺可真不简单呢。
正思虑着，忽听踢踢踏踏声音响起，似有很多人朝这边赶来。
锦衣卫来得竟这么快，隋垂容微微讶异，随即转念一想，权大人职位不低，再者权夫人性子全京城都知道，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
她回头，却微怔，只见来了一支队伍，皆是身长八尺，气势如虹。
而队伍最前头的男子，身着青珀色劲装，脚踩玄色长靴，箭袖紧束腕骨，腰间垂着银链，手拿一柄黑铁长剑，以往慵懒轻佻的脸上尽显肃然，透着凛然英气。
祁云照？他怎么……
隋容容愕然，男子从她们身边经过，极轻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嘴角仿佛略微勾起一些，未作停顿地走到了前方。
漆华叫道：“云照哥来干嘛？这也不归他们骁骑营管啊，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拉着隋垂容跟到了那队伍后方。
那权夫人也听见动静，扭头一看，吃了一惊，“朗宁王，您怎么会来？按理说这案子应该是锦衣卫来查啊。”丝毫不见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祁云照闻言轻笑，他示意骁骑营众人将围观人群疏散开来，才开口道：“宫里突然有要务，佘指挥使去宫中了，特托我来办这桩案子。”
权夫人讪讪笑着，拭了拭发间冷汗，怎么把这尊煞神叫来了。
要是佘英杰来，她还能摆摆架子，可在这朗宁王面前，她是万万不敢的，他比那包青天都铁面无私，连皇子都敢揍，万一惹火了把她打一顿可如何是好。
祁云照道：“权夫人，请问你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权夫人回过神，忙开口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叫她没人应，是我家侍卫发现的，牛二，牛二，你来给朗宁王说。”
祁云照看向一旁的男子，道：“叫我都统就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躺在这里的？”
那男子正是方才被权夫人吼叫的男子，他跪在一侧，神情恍恍，“回禀大人，哦不都统，小人是快到辰时的时候发现的。小人本想抄个近道去斋院拿朝食，却看见路上一直有血流过来，小人好奇，上前一看，却没想到，没想到是……”
祁云照看向他指的地方，确实有一条细细的血线，又见这地势微陡，血都往低处流了，他心下了然，“羽墨。”
一瘦高冷俊的男子上前蹲下，轻轻揭开蒙在女子脸上的巾帕，“嘶”，他扭紧眉，目光微沉。
他看向祁云照，道：“都统。”祁云照看去，目光冷凝。
那女子面色惨白，眼睛睁的溜大，上身与下身形成一个扭曲的怪状，血丝布满眼球，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额前破了个大窟窿，有一下没一下得往出渗着血，死状十分凄惨。
祁云照让羽墨在那女子身上盖了层白布，叹了口气，低声开口道：“备副棺材先将她暂时收殓，等仵作验明死因后交由权夫人带回去厚葬吧。”
随即他朗声道：“封紧山门，任何人不许出寺，牛二暂时关押，羽墨去阗京通报案情。江沐，天寻各带一队人去查，有嫌疑的人带到偏殿。”
“去你妈的，老子日你祖宗了个腿，放开老子。”只见一骁骑卫拖着一人从旁边树丛中出来，隋垂容定睛一看，他反剪双手，口中骂骂咧咧，浑身上下破布烂衫的，正是那天在正殿里闹腾的疯和尚。
骁骑卫一把把疯和尚丢在地上，“大人，属下发现此人在树丛里鬼鬼祟祟的偷看，觉得他很有嫌疑。”
“哎哟哎哟，疼死你爷爷了。”疯和尚揉着膝盖，捡拾起掉在一旁的尖帽，盖在头上，斜睨祁云照，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捉起了身上的虱子。
祁云照冷眼看他，：“先押入偏殿。”
骁骑卫点头，拉着那疯和尚朝偏殿走去。围观人群也吓得散了个七七八八。
祁云照走到她们面前：“没事吧？”又睥了一眼旁边的照临。
照临识趣地开口道：“都统到了，那小僧便先回去了。”他抓着扫帚，转身离去。
漆华笑道：“云照哥，你好威风，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
祁云照凉凉地笑了一声：“平时那样？平时哪样？”
漆华挠挠头，“哈哈哈，当然是平时英俊潇洒的样子，哈哈哈，云照哥你好好查案，我和垂容先回厢房了。”
隋垂容看他一眼，正巧与他的视线撞上，她轻声开口：“世子注意安全。”
祁云照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两天就在厢房里待着，别出去乱走，饭食我会让人送过去。”
回到厢房，宋菱忙起身迎过来，念竹忘忧也望着她，面露担忧。
宋菱说着：“央央，听说权夫人府上死了个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娘刚走到宿院门口，就见门口来了一群骁骑卫，不让人往那边走了，听说也不能出寺了，你可算回来了。”
隋垂容长话短说，以免她过多担心，“是，权夫人府上一个小丫头今天清早被发现遇害了，不过朗宁王已经带人来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娘，别担心。”
宋菱疑惑道：“朗宁王怎么会来？骁骑营不管这些吧。”
漆华道：“是锦衣卫佘指挥使突然接到要务，十万火急，所以我云照哥才来的。”
宋菱点点头，恍然大悟。
隋垂容见她心神不定的，心下担忧，让琴枝扶着她回房休息去了。
夜幕降临，天晕晕沉沉，风声掠过树梢，起起伏伏地呼啸着，仿佛沾染了白日的诡谲气息，厢房里却是烛火温暖。
漆华趴在床上看话本，念竹忘忧则在院子那棵菩提树下仰头伸手，不知道在干什么。
隋垂容坐在凳子上，捻着水杯意兴阑珊，她静静思索着那天安素兰说的话。
忽听得外头阵阵喧哗，像是抓到了什么人似的。
“扣扣”有人轻敲宿院门环，隋垂容走出厢房，念竹忘忧已带着一人进到院中。
原来是一个骁骑卫，高高大大，略有点黑，似乎还颇得祁云照信任，隋垂容依稀记得这人名字，好像叫天寻。
他手上拎着食盒，看见隋垂容，眼神似乎亮了一下，他开口道：“隋姑娘，我叫天寻，世子让我来给你们送饭。”隋垂容轻轻点头，忘忧会意，上前接过食盒。
天寻偷偷端详着面前的女子，见她面容精致，清雅朦胧，心里想到，原来这就是谭少爷说的那位世子格外关注的姑娘，果然是个妍丽佳人。
隋垂容想起来方才外头的喧哗声，她问道：“方才外面是怎么了？难道是抓到凶手了？”
天寻摆摆手，话语中却带了几分恭敬，道：“倒也不能肯定是他，不过此人半夜在案发地点徘徊，很有嫌疑，我们先把他押回偏殿了，等世子亲自审，说起来，我倒真不敢信这人竟然会杀人。”
隋垂容起了兴趣：“哦？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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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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