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台上的灯光比想象中更刺眼。
祁言站在母校百年礼堂的讲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烫金边的演讲稿。作为本届毕业生代表，他特意选了那件藏青色西装——三年前实习面试时父亲送的礼物。西装内衬口袋里，剑桥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所以我认为，大学生活最重要的是保持真诚……”。
话音未落，礼堂突然骚动起来。后排学生齐刷刷低头看手机，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发出暧昧的嗤笑。主持讲座的系主任脸色突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讲台：“祁言，你的演讲可能需要暂停。”
大屏幕上，他精心准备的PPT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一段视频——画面里明显是男生寝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两张床铺间投下条纹状阴影。穿着他同款睡衣的人正俯身靠近熟睡的季阳，右手暧昧地抚过对方露在被子外的小腿。
“就一次……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视频里的声音带着喘息的黏腻感，确实像极了他的声线。
“这不是我！”祁言脱口而出，但麦克风不知何时已被切断。他的辩解淹没在突然爆发的声浪中。前排家长拉着子女离席的动作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有个穿红裙的女生直接朝他扔来矿泉水瓶：“恶心！”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解锁瞬间，二十三条微信通知同时弹出。班级群聊截图显示‘A大优秀毕业生性骚扰室友’话题已经登上热搜第三，话题主持人ID“清风明月”刚更新了九宫格：所谓“祁言小号”发的露骨聊天记录、他“偷藏”的季阳私人物品照片、甚至还有张模糊的医院挂号单——精神科，日期是去年季阳生日那天。
最致命的是学生会官方账号转发的声明：“经查证，我校学生祁言确有不当行为，将配合有关部门处理。”
祁言的手指悬在父亲对话框上方。上条消息还是今早的语音：“儿子，爸爸衬衫都熨好了，就等看你上台。”现在聊天框里静静躺着堂妹刚转来的微博链接，评论区最高赞是：“这种变态怎么还没跳楼？”
三天后，当他站在图书馆天台边缘时，雨水正顺着生锈的栏杆流进袖口。手机里剑桥的撤销通知和父亲心梗抢救中的消息交替闪烁。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季阳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聘书特写——校学生会副主席，配文：“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祁言把手机放在积水的地面上，屏幕朝上。这样他们找到尸体时，至少能看清是谁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他仰头迎接雨滴，忽然闻到一丝柠檬清香——季阳每天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祁言！醒醒！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
他猛地睁开眼。季阳的脸近在咫尺，对方薄荷味的牙膏气息喷在他鼻尖上。床头日历显示：2021年9月1日。三年前。
“做噩梦了？”季阳递来毛巾时手腕上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反着光——这是大二时他叔叔送的生日礼物。祁言死死盯着对方领口，那根银色项链好好挂着——前世“证据照片”里所谓的“被盗物品”。
"我帮你领了课本。"季阳转身时，祁言注意到他左耳后那道浅疤还在——这是大二篮球赛留下的，而现在的"时间点"理论上这道疤还不该存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祁言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昨天全家福，父亲面色红润地搂着他肩膀。微信余额显示的五位数让他眼眶发热——这是家里还没破产时的状态。
“对了，”季阳在门口回头，“下午新生辅导员开会，你作为舍长要发言吧？”阳光给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像个温暖无害的大型犬科动物。
祁言用毛巾捂住脸，布料吸走滚烫的液体。前世今天，他确实在辅导员会议上认识了学生会宣传部的林骁——三个月后，正是这位副主席“偶然”发现了他“骚扰”季阳的“证据”。
“我会好好准备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稳得不可思议。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梧桐枝头，羽毛在阳光下像跳动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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