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站在教务系统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蓝光映在他镜“网络安全”。
课程代码CST305，任课教师：周维民。教室：信息楼507。学生名单右侧，一个黑白证件照让他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程陌。照片里的男生面无表情，眉骨上一道浅疤没入额发，像把未出鞘的刀。
“选这个？"季阳突然从背后探头，带着柠檬味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你不是最讨厌编程吗？”
祁言的后颈瞬间绷紧。前世这时候，他确实因为C语言挂科发誓远离一切代码课。但现在，他故意让屏幕停留在选课页面最上方——那里显示着程陌的名字和学生编号。
“突然感兴趣了。”他侧身挡住季阳视线，迅速点击确认。动作太大碰翻了水杯，正好泼在季阳裤子上。
季阳跳开的姿势让祁言瞳孔微缩——和前世被泼咖啡时一模一样的反应顺序：先护住左手腕表，再扯纸巾，最后才皱眉。肌肉记忆不会骗人，这个细节让他确信：季阳也带着记忆回来了。
“抱歉。”祁言抽出纸巾，状似无意地问，“你认识计算机系的人吗？这课好像需要组队。”
季阳擦拭动作顿了一下。太细微的停顿，若非重生后祁言刻意观察，根本不会注意。
“不认识。”季阳笑得毫无破绽，“不过林骁学长认识不少人，需要我介绍吗？”
祁言捏皱了纸巾。林骁——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记忆里。前世就是这位学生会副主席，在“证据”出现后第一时间组织了对他的“道德审判会”。
“不用了。"他转身收拾书包，借着动作掩饰表情，"我自己想办法。”
走出教务楼时，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泼在台阶上。祁言摸出手机，搜索框输入“程陌 A大”。第三条结果是个GitHub链接，最新项目叫“DormGuard”——宿舍智能监控系统，更新日期是昨天。
祁言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前世他跳楼前一周，校论坛有人匿名发过程陌开发的这个系统，当时被群嘲"偷拍神器"。现在想来，恐怕是季阳的手笔。
信息楼507教室空调开得太足。祁言特意提前半小时到，选了倒数第二排靠过道位置——前世程陌的固定座位正后方。他摊开崭新的《密码学基础》，书页间夹着张便签纸，上面是熬夜整理的程陌所有公开社交动态：
- 讨厌甜食，咖啡只喝美式
- 每周三下午在实验楼B207做助教
- 左耳三个耳洞是十八岁生日自己扎的
- 母亲忌日会消失一整天
便签背面写着今晚目标：拿到程陌的联系方式，并让他记住自己。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程陌走进来时带着一身凉意，黑色连帽卫衣的抽绳随步伐晃动，像两条垂死的蛇。他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背包砸在桌上发出闷响。
祁言数着呼吸，等程陌坐下后故意后仰，椅背“不小心”撞到对方桌子。
“抱歉。”他转头时摘下眼镜，这是昨晚对着镜子练习过的角度——宿舍楼长说过，他摘眼镜时下垂的眼角显得格外无辜。
程陌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距离，祁言才发现对方虹膜是罕见的灰蓝色，像结冰的湖面。没有预想中的不耐，而是一种解剖刀般的审视。
“你的书。”程陌用笔尖点了点他桌面，“拿反了。”
祁言耳根瞬间烧起来。真正的失误，比任何表演都有效。他慌乱扶正书本时，程陌突然倾身过来，手指划过《密码学基础》的某页插图——凯撒密码移位示例。
“3-15-13，”程陌的声音擦过他耳廓，“不是随机数。”
祁言浑身血液凝固。这串数字是他前世学号最后六位，今早刚设为手机锁屏密码。
“什么？”他条件反射摸向口袋。
程陌已经靠回座位，从背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画面闪过时，祁言看清屏保是张黑白照片——悬崖边上的通信基站，底下日期显示2020.11.28。他立刻想起GitHub上程陌母亲车祸的报道，正是一年前今天。
教授开始点名时，祁言在笔记本上写了行字，撕下来团成球扔到后方。纸团在程陌键盘上弹了一下，展开后是凯撒密码加密的讯息：
“Khoor, zrug.”
程陌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祁言通过屏幕反光看见他新建了文本文档，打字速度令人眼花缭乱。五分钟后，他的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经纬度坐标，定位显示是校外一家24小时网吧。
讲台上，教授正在演示端口扫描。祁言低头回复：“今晚8点？”
身后传来极轻的键盘敲击声。新消息只有两个字：
“现在。”
祁言抓起书包从后门溜出去时，听见程陌对教授说：“帮同学送医务室。”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天气预报。
网吧名叫“蓝钥匙”，藏在巷子深处。程陌已经在角落包厢里，三台显示器组成半圆形光幕，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祁言刚坐下，就被塞了副耳机。
“听。”程陌调出音频分析软件，波形图剧烈起伏。
耳机里传来季阳的声音：“...那个监控项目...对，就是程陌做的...可以改成实时传输...”背景音有规律的“嗒嗒”声，祁言瞬间认出——林骁习惯用钢笔敲桌面的节奏。
“今早录的？”祁言摘下耳机，发现手心全是汗。程陌什么时候装的窃听器？难道他也...
程陌突然扳过他下巴，拇指粗暴地擦过他眼下：“妆花了。”
祁言这才想起自己特意用了遮瑕膏——前世跳楼前三个月开始失眠的黑眼圈，这辈子提前出现了。程陌的指尖有股苦橙混着焊锡的味道，像是刚修过电路板。
“你知道季阳要做什么。”这不是疑问句。程陌调出另一个窗口，校园网后台数据显示“清风明月”账号最近登录IP，赫然是祁言宿舍。
祁言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如果我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你会信吗？”
包厢突然陷入黑暗。停电的瞬间，程陌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从几楼跳的？”
“图书馆，七层。”祁言在黑暗里攥紧拳头，“2024年6月15日，下午3点27分。”
重新亮起的灯光下，程陌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他拉开卫衣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个硬币大小的疤痕：“2019年11月28日，母亲葬礼后。“他指着电脑屏保照片，”这个基站，货车撞上来前，我收到她短信说‘忘买酱油’。”
祁言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重生，是平行时空交汇。程陌记得的是另一个版本的历史。
“季阳也回来了。”祁言点开手机相册，放大今早偷拍的照片——季阳书桌上放着本2023年才出版的《社会心理学导论》。
程陌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活过来：“所以你是来组队的？”
“不。”祁言打开书包，取出精心准备的文件夹，“我来提供犯罪证据。”
文件夹里是他三天来整理的资料：季阳电脑里隐藏相册的截图、购买微型摄像头的交易记录、甚至还有前世诽谤帖的发布时间分析。最后一张纸上是祁言娟秀的字迹：
“他下一个目标是林骁。”
程陌吹了声口哨，从电脑包侧袋掏出个U盘插上：“巧了，我这边也有礼物。”
屏幕上弹出视频文件，日期显示是昨天。画面里季阳正在寝室翻祁言的抽屉，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他取出个信封闻了闻，然后——对着信封角落舔了一下。
祁言胃部一阵绞痛。前世那些"祁言偷藏季阳内裤"的传闻，原来是这样制造的。
“变态。”程陌关掉视频，“但聪明。他所有操作都通过校园公共电脑，法律上很难追责。”
祁言望向窗外。暮色中，一只知更鸟正反复撞击玻璃，羽毛沾着可疑的红色。他想起前世看过的话：复仇最好的方式，是让猎物自己走向陷阱。
“我需要两样东西。”他转向程陌，“能远程控制的隐藏摄像头，和你的课表。”
程陌挑眉：“摄像头明天给你。课表为什么？”
祁言点开选课系统，在程陌的《机器学习》课程旁点击“退课”：“因为从现在起，你要改上林骁主讲的《领导力培训》。”
他调出手机备忘录，上面详细记录着前世林骁的作息习惯：每周四下午在游泳馆更衣室独自练习，总把储物柜钥匙放在右鞋垫下。
“季阳最擅长的就是把偷拍包装成‘意外发现’。”祁言微笑起来，“让我们帮他把戏演得更逼真些。”
程陌突然伸手拨开他额发，指尖停在太阳穴附近：“你这里，在跳。”
祁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肾上腺素退去后，前世跳楼时的失重感突然涌上来。他抓住程陌手腕稳住自己，触到三个凹凸不平的耳洞疤痕。
“最后一个问题。”程陌任由他抓着，“为什么选我？”
祁言望向屏幕上定格的视频——季阳扭曲的侧脸在蓝光中如同恶鬼。他想起天台边缘呼啸的风，和那个永远没等到回复的对话框。
“因为当全世界都相信谎言时，”他轻声说，“只有黑客会追查被删除的真相。”
程陌沉默片刻，突然拽过祁言衣领。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一寸时，他往祁言手里塞了张门禁卡：“实验楼B207，明早六点。带上季阳的牙刷。”
祁言愣住：“要牙刷干什么？”
“指纹膜。”程陌已经转身收拾设备，“除非你想亲自翻他抽屉找摄像头？”
走出网吧时，夜风吹散了祁言耳边的燥热。他摸出手机，给程陌刚存的号码发了条信息：“别忘了退课。”
三秒后回复震动：“已退。PS：你睫毛膏真的花了。”
祁言对着橱窗反射检查眼睛，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化妆。他抬头看向网吧二楼，程陌正倚在窗边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如信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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