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西市口，平日最是商贾云集、人声鼎沸之地，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积雪被清扫到两旁，露出中央一片冻结得格外坚实的土地，颜色深褐。
一队队玄鳞卫甲胄鲜明，持戟按刀，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被驱赶到外围、被迫观刑的城中官吏、士族代表以及部分出于好奇的百姓。无人敢喧哗，只有压抑的抽气声和牙齿打颤的细碎声响。
数十名被反缚双手、口中塞着麻核的囚犯被押解上场。他们大多是王珪在太原郡的心腹僚属，亦有几家与赵德彰、王珪勾结最深的豪强家主，以及昨夜擒获、确认参与刺杀的死士。他们面无人色，有的瘫软如泥，需由军士拖行；有的双目赤红，发出不甘的呜咽；更有几人，眼神空洞，已然认命。
冯诞并未亲临刑场监斩，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血腥的清洗，源于他的一道命令，和他手中那枚圣令。
石烈立于监刑台中央，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天色，随即举起右手，猛地挥下！
“行刑！”
令旗舞动。早已待命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他们没有用繁琐的铡刀，而是直接用上了惯用的鬼头刀，动作干净利落，力求一刀毙命。
“噗嗤——！”“噗嗤——！”
沉闷的利刃切入血肉骨骼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一颗颗头颅滚落，温热的鲜/血猛地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汇成一片片不断扩大、相互交融的暗红色溪流，蒸腾起带着浓重腥气的雾。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和干呕声，许多官吏面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们亲眼见证了权力的残酷更迭
血腥气冲天而起，随风弥漫，似乎笼罩了整个太原城。
驿馆东厢内，冯诞站在窗前，虽看不到西市口的景象，却能隐隐想到那边传来的、被风送来的细微骚动，更能想象出那里的场景。他端着茶盏的手很稳，只是指尖微微有些泛白。
“大人，行刑已毕。”燕七走进来，低声汇报，“共处决三十七人。”
冯诞点了点头，放下茶盏：“城防和郡衙情况如何？”
“石烈统领已全面接管，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郡衙内剩余官吏，无人敢有异动。”
“很好。”冯诞转过身，目光沉静，“接下来，就是等。”
等陛下亲自降临。
翌日，午后。
天色依旧阴沉，仿佛随时会压下另一场大雪。太原城西的官道上，一队精锐的羽林骑兵率先出现，玄色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马蹄踏碎残雪泥泞。
紧接着，是更多扈从的禁军，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簇拥在中央的，是一辆规制精简却气势非凡的玄色车驾。车驾并未过分奢华，但那通体的玄色与车辕上盘踞的金龙，无不昭示着车内主人至高无上的身份。
帝驾，终于抵达太原郡界。
车驾缓缓停下。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属于少年的手掀开一角，元宏那张犹带稚气、却已初具帝王威仪的面容露了出来。他并未看向远处太原城巍峨的轮廓，目光先是落在了官道旁，那片尚未完全清理干净、依旧残留着大片暗红冰晶的土地上——那里，正是昨日行刑的西市口。
空气中，似乎还隐约萦绕着未曾散尽的血腥气。
元宏深深的看了一眼，他所珍视的人，所受的惊扰与损伤，已用最直接的方式讨回了代价。
他放下车帘，声音透过车厢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进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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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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