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你在不在里面？听到吱一声！”
莫奈可捡了茉莉那把匕首，这会儿正揣在后腰的帆布包里。刚进来时水土不服的样儿荡然无存，机灵猴似的到处钻。
树洞嚼食血骨的声音犹在耳边，莫奈可血液加快耳膜涨疼，要是奄奄一息的凯撒窜进来，被吞食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凯撒叼着拖鞋听令，替她试用黑科产品，试吃黑暗食物的温顺模样儿，莫奈可心疼不已——
这任劳任怨的狗丢了，她的事业就全毁了。这里的岗位竞争比基因污染都激烈，她一个外来者根本卷不过土著。
至于宠物变人，对她而言是大好事儿，凯撒与她进行了深度基因绑定，这种绑定比血亲都扎实。
绑个人难道不比绑个狗好么？
她反正是理解不了茉莉的极端，她觉得凯撒变人挺好的。
“呲溜！”
毛发一炸，莫奈可跌倒在树根盘错的硬块儿上，不是脚滑，是电流过心，手环上积分显示100积分。
进丛林时还1000积分呢！十倍掉也未免——
左腿被抬起一个很小的幅度，有东西在她身子底下钻！
莫奈可立即起身跳开，掏出匕首双手紧握，盯着那团地方，像是虫子在皮肤底下蠕动，那玩意儿在树皮底下。
“凯撒？”
莫奈可靠近几步，心怀侥幸，匕首当枪指着问。
听见她的声音，动静没了。
莫奈可眉头紧锁，她肯定刚刚不是错觉，仓惶借力起身时，手按到了不属于消耗树的柔软。
她屏住呼吸，缩进旁边的树洞，静静守着。
那地方撑起拳头大小的一块儿区域，很快一个又一个地方被撑起。
看着高低不一的四个凸点，仿佛不止一个东西在里面，那四个地方同时发力了，若是树皮突然炸开，蹦出一窝什么，莫奈可绝对要疯！
跑，还是不跑？
心跳快窜破胸膛，莫奈可双脚不听使唤，已经开始后退了。
“咯吱！”
那玩意儿撕裂了树皮的内部连接，四个支点顶到了极限。
莫奈可撒腿就跑。
“呜——”
是凯撒的声音！
一个急刹车，莫奈可撞到树干才停下，她扶着树干扭头去看，那东西变成很大一坨，已经有了完整的轮廓，那肯定不能是一条狗。
可刚刚确实是凯撒发出的声音。
怎么办？
莫奈可急得抠树皮。
“呜——”
是凯撒！
莫奈可拔动脚步，顶着巨额压力，一步步折返。
不管树皮底下是个什么样子，但它发出了凯撒的声音。她不是茉莉，无法漠视自己宠物死亡，尤其这只宠物还能变人。
莫奈可咬紧牙关，找了个空隙大的地方，使劲儿将匕首怼了进去，一脚踩实旁边的树干，两手拿出吃奶的劲儿划了下去——
“呜！停！”
里面的东西在喊，是个人？
不等莫奈可反应，那东西伸出五指，冰凉触感包裹她握着匕首的手，带着她的手使劲儿一震，匕首掉在了里面。
看见是人的手，莫奈可的心理防线降下一大截儿。
她退开一些，看着被她划破的地方，伸出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那双手反向撕扯紧绷的树皮，似乎很吃力，五指扯得泛白。
莫奈可想上前帮忙，可动物世界里，动物似乎应该自己挣扎着出来，这样证明它们拥有足够顽强的生命力，可以在残酷的丛林里生存下去。
她蹲在一旁看着，那家伙非常努力地撕扯，然后头出来了，接着肩膀，边喘息边将自己从里面剥了出来。
确定了——
是个人。
一个男人。
全.裸的男人！
“呼——”
全.裸的男人筋疲力尽，蜷缩侧躺在破损的树皮上，重获新生般深深地呼吸。
莫奈可露出欣慰的笑，她认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一定会感谢自己尊重他的“脱胎”过程。
男人缓了一会儿，扭头看向莫奈可，没有惊讶没有慌张，平静且自然，睫毛浓密眼睛雪亮，清澈眸光中带着一丝脆弱。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对视近半分钟。
莫奈可眼神往下——
“流氓！”
莫奈可喊，手毫无诚意地漏风挡眼睛。作为母胎单身到19岁的少女，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风景，莫奈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似乎确定了什么，男子挣扎着坐起，双手交握，护住方才差点被莫奈可一刀切掉的根。打量莫奈可的眼神自下往上，真诚和青涩参半，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是凯撒，别喊，一会儿把人招来。”
声音很好听，清透中带着三分沙哑，重音靠后，可能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不太习惯。
“你是凯撒！”
人激动，音调会下意识提高。化为人形的凯撒靠近，一把捂住莫奈可的嘴。下面漏风，莫奈可视线往下，凯撒又收手捂住下面，眼神警告。
淡淡的青草味儿，涩苦。
莫奈可凑近嗅了几口，被凯撒推开。
屁股下方传来高热，凯撒俯身用手攀爬着挪开，他刚才钻出来的那个窟窿冒着烟，焦黑了。
莫奈可跟着移到树根完好的地方，视线又定到凯撒身上，凯撒依旧像刚才一样坐着。
茉莉的狗碎尸前人类化，她已经接受宠物确实可以变人的规则。而且这家伙给她的熟悉感非常浓郁，眼神、动作和气味儿，她不怀疑这就是凯撒化的人形。
他是凯撒，那么问题来了。
“你是怎么——”
“能不能回家说？”
凯撒抬起一只手，递给莫奈可，黑亮的眼睛带着犬时清澈的光。
“扶我一把。”
“哦，好。”
莫奈可嘴角上扬，连忙俯身将他的手抓到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原以为很轻松，可弄了半天，凯撒才被她颤颤巍巍扶起来，还借了旁边树干一半的力。
“不知道自己多沉吗？一点儿劲儿都不想出！”
这丛林本就能量充斥，莫奈可汗如雨下，原先那点儿得占小便宜的窃喜没了，不客气地数落他。
凯撒垂下眼睫低声，“我不习惯。”
“也对，狗变大活人嘛，刚开启直立行走模式。”
身后那棵消耗树发出“嗤”的一声哀鸣，莫奈可眼睁睁看着它像老人一样瑟缩，此地不宜久。
走了一段儿，凯撒对于莫奈可说的直立行走有所感，他慢慢将身体重心转移给脚掌。莫奈可负担变轻后心思活络，搂住腰部的那只手悄悄下移。
凯撒轻咳了好几次，见她依旧不收敛，咬牙自己站直让她走前面。
莫奈可非走后面，说是怕他偷看自己漏风的后背，于是凯撒每次回头，莫奈可贪婪的目光都来不及收拾。
她在后面仔细观察，凯撒扶树形态虚弱，走得很慢脚步外八，虽然变成了人但这个习惯还在。他的肌肉线条匀称结实，有力量感，她刚摸过，肌肤非常丝滑，这会儿走在诡异闷热的丛林里，像皎洁清凉的月光。
“差不多得了。”
“我好歹养了你大半年，你狗的时候我还帮你洗澡吹毛呢，哪里我没有看过摸过？”
凯撒回头瞪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扭头又继续走。
莫奈可此时心情雀跃，她的凯撒变成了人，还是一个美少年，而自己的电击惩罚消失了，她身体变得轻盈。
手环积分显示10万，消耗树又回来了。
“凯撒，蹲下！”
凯撒听到命令本能屈膝。
“哈哈哈，真乖。”
凯撒握紧拳头，咬牙道，“莫奈可！”
“反主了，叫你主人干什么？”莫奈可笑得捧腹。
红外光线如长剑破空，穿透密林，有一束正好打在凯撒后背，照得他苍白的皮肤泛起冷光，洁白的蝴蝶骨在光束下本能瑟缩。
“嘟嘟嘟——”
警报瞬间响彻整片林子。
“轰！”
紧接着，是消耗树轰然倒塌的声音。
凯撒扭头，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直达眼底，这时候撞上谁都解释不清楚，何况这动静是秩序警出动了。
“哒哒哒”两人踩着光秃的树根，朝着出口狂奔起来。莫奈可跑到了前面，凯撒的动作很别扭，他一直努力克服想要放下手，四肢着地的惯性。
密林很快传出各种搜捕的声音，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秩序警手端麻醉枪，喊着什么冲了进来。
两人忙着逃离，什么也听不清楚，喧杂声逼近，交错的光束织成牢笼，将他们步步紧逼。
莫奈可急了，转身看向努力跟上来的凯撒，“怎么办？”
凯撒倚着树干，明亮的眸子扫射周围，耳骨轻微弹动，灵敏的感官判断出各方位人数的多少，拉起她的手。
“跟我来。”
凯撒拉着她往回跑，丛林绕着环形分布的小镇，目前警力还没有达到闭环的地步，凯撒带着莫奈可偏离消耗树的密集区域，往一个斜角线跑。
两人跑得很急，喘息声充斥着林子，渐渐地，搜捕队伍和发光的消耗树，就被甩在了身后。
进入这片区域后，杂草腐叶交织绊住了脚踝，莫奈可弯腰扯拽了好几次。反观凯撒，他的双脚运用愈渐熟练，他原本跑的时候前脚掌着地，这会儿等莫奈可才放平。
莫奈可一边薅草，一边打趣，“凯撒，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要不你还是变狗吧。”
凯撒没有催促，看见莫奈可还没处理好，他甚至弯腰帮忙。
他唇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不如你变狗，你就跑得更快了。”
莫奈可笑着直起身，一只手还被凯撒拉着，另一只手扯松汗液粘黏的领口，想伸进去挠两下又碍于异性在场。
“你得感谢我给你做人的机会。”
凯撒顿住，松开莫奈可的手，蹲在地上表情不明。
“你在说什么？”
莫奈可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太在意他变冷的语气，把茉莉的狗基因完整度达到97%，被茉莉撑死喂给消耗树的事情，毫不避讳地讲了出来。
凯撒暗暗在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仰头看向莫奈可的时候，凶狠的眼神被树影遮挡。
“这么说，你想过弄死我？”
莫奈可俯身瞪大双眼，伸手像从前一样捧住凯撒的脸，“凯撒，我大半夜坚定勇敢跑来找你，你竟认为我是要弄死你？”
“那你找到我要做什么？”
莫奈可放开他，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自然是继续使唤你。”
凯撒冷笑，看来这个傻子不知道茉莉为什么非得弄死狗，他松开了手里的石头起身，站到莫奈可身前，低头俯视对方，“还要如何使唤？”
像是被兽类凝视，不舒服，莫奈可跳开几步，远离他阴影，指着他，“反正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得听我的，我还是你的主人！”
凯撒转身自顾往前，“好啊，那就要看你跟不跟得上了。”
莫奈可跟上，“都是两条腿走路的，谁怕谁啊。”
这里树林希拉矮小，没有能量的波动，空气流通过来给她喂了一口凉风，整个人都舒坦了。
莫奈可摸着瘦小的树干，冰冰凉凉的，“这些是什么树？”
“尚未兑换和投喂的消耗树雏形。”
“你经常过来这边玩？”
凯撒瞥她一眼，“被你绑定以前经常。”
“哦。”莫奈可想到凯撒被自己使唤做各种事的过往，“我那是锻炼你，当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多没意思。”
凯撒勾唇时，露出一个森寒的犬牙，“你说的没错。”
又接着走了一段，外面的房屋马路越渐清晰，眼看就要出树林了，莫奈可刚想加快步子，就被凯撒一手捂住嘴，按着她的肩膀快速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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