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很冷。
晏试图挺直身体,被扣在背后的双手忽然传来一阵电流,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去,保持着下跪的姿态。这是他被送来雄虫家里的第三天,在以叛国罪被逮捕之后。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到审讯官和同伴。在疲惫的任务途中被从天而降的神秘雌虫偷袭,即使是最优秀的军雌也挡不住最先进武器的袭击,他当场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被送往雄虫家里的车上。
连军事法庭的流程都没有起效,第四军团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使晏在接过这个担子时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被拖进雄虫家里时还是忍不住咬了执行人的手,直到四肢被束缚起来时血腥味还没有消失。
“我建议你识相一些,晏中校,雄虫可不是像我这样好对付的。”执行官恨恨地按着伤口,又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配被称呼军衔了,哈哈哈哈!”
血液的味道是苦的。也许是他太久没有喝水,晏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耳边响起上司从前的忠告。
“我劝过你不要这样做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还有大好前途……不,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但你即使不留在第四军团,也一样能帮到他们。”
他的手拍在肩上的触觉还如此熟悉。晏试图回忆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个地步,但疼痛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这种无望的轮回。无论回想多少次,牺牲的同伴都不会再回来,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晏试着动了动身体,将注意力集中在躯干中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至少不要在雄虫回来的时候被看到这样的姿态。他已经俯首帖耳了太久,可他们从来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也从来没有放过第四军团。
疼痛渐渐地变成一首拉长的曲子,在濒临崩溃的理智线周围弹动。晏深深地吸气,试图对抗潮水般涌来的疲惫,好像溺水的人在深渊中挣扎。
也许雄虫买下他是为了折磨。军雌从来都是皮糙肉厚的好材料,晏见过无数个婚后被抽打得伤痕累累的雌虫,他们甚至连药膏都不会被赐予一支。直到撑不住晕过去为止,雌奴只有被当成耗材替换的份,不会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在执行任务前也许他应该再多做几份预案。第四军团已经处在裁撤解散的边缘,他的下属们都是毫无背景的边境军官,在主星上举目无亲。为了把其他军团不愿做的脏活解决,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可从来没有人愿意体谅他们的处境。
如果他能做得更多一些……
门外忽然传来了依稀的脚步声。晏猛地抬起头,被电流电得忍不住抽搐,但他并没有听错,脚步声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就像临终前的钟声,每一步都踏在晏的胸口,他咬紧了牙关,试图抵御那种愤然而起的恐慌和冲动。他不能对雄虫出手,那样的话沃尔顿和兰斯洛特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对他来说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顺从。
即使雄虫要踩在他的脸上,让他舔自己的脚,他也不能反抗。只有活下去才有反抗的可能。
滴的一声,门打开了。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人的呼吸很浅,几乎只能听到衣物的摩擦声。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这座房子最奇怪的一点就是连一个仆人都没有,连执行官到达时都感叹了一声,嘲讽晏将成为这里的第一个祭品。
雄虫没有开灯,晏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在客厅中央跪着的影子。也许对方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这颗心也和其他雌虫一样,对雄虫来说一文不值。
他换下了鞋子,没有穿上拖鞋或者换上其他衣服,晏最先看见的就是他的脚。雄虫居然是西装笔挺的状态,裤袋外搭着一根金链,随着走动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他很瘦,也许体重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二,晏以军雌的严谨做出估算,要制伏这样的人保守估计只需要一秒钟。但面前这个人不是亚雌,他是被保护协会随时监控的雄虫,只要体征有一丝不对劲就会立刻发出警报。
雄虫没有马上走进来,而是在吧台慢悠悠地接了杯水。他们天生就有瞧不起任何人的资格,当然也不会把他这个军雌放在眼里。晏忍受着电流的疼痛,想着一句怎样的开场白才能让雄虫满意。
“您好”?还是“我已经恭候多时”?或者是“感谢您手下留情”……他咬紧了嘴唇,试图忍住那股作呕的冲动。
太恶心了。他做不到……可是雄虫已经走到他面前。他连一瞬都没有停下,就像客厅中间什么都没有一样,视若无睹地走过去。晏甚至都不配让他看一眼。
空气里有股细细的花香,那是雄虫留下的痕迹。他一句话都懒得说,径直地走进了浴室,门后传来声波浴细微的嗡鸣声。晏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也许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在苦苦坚持这么多年之后,被雄虫当成不值一提的玩物,直到残废后被扔在街头。他试图维持的秩序,试图修补的人生,和曾经犯过的错误一样,都会在遗憾中化成微不足道的灰烬。
那他究竟为什么要撑到现在呢?
连疼痛都变得麻木了,晏慢慢地阖上眼睛。为了这一刻的安宁,他愿意付出下半生都不再抱怨的代价,只为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他也只拥有这一刻。
浴室里的声音停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也归于寂静。雄虫依旧一言不发,打开浴室门的声音清晰得刺耳。晏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无形的目光,如同抵在背后的刀锋。
他慢慢地走近了,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那么轻松。晏闭上眼睛,向后弯的同时双手撑住地板,被束缚的双腿腾空而起,以一个后空翻的动作猛地向后踢去!
这一招是他特意教过手下的雌虫的,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军官,十次里也有五次做不出来。但晏是第一军校的第一名,他要做的动作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有失误的时候!
凛冽的破空声撞上了某个物体,晏在半空中忍受着强烈的电流疼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飞踢那个物体上。雄虫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抓住他脚腕的同时顺势后倒,两个人像沙包一样撞在一起,从客厅中央滚到走廊角落。
真的太痛了,晏几乎要当场晕过去,但现在是控制雄虫的好时机,只要他能一击将对方打晕,那即使是保护协会也发觉不了他的痕迹。
忍受着强烈的眩晕,晏睁开眼,莹白色的皮肤骤然映入了眼帘。就像广告中的完美画面,清晰的肌肉线条从胸膛延伸到小腹,直到隐没在朦胧的黑暗中。半系着的浴袍全部松开了,呈现在他眼前的雄虫几乎是半裸的状态。
晏倒吸了一口凉气,膝盖发力想要将雄虫压制在身下,手却被对方像抓小鸡那样抓住了。他用力的方式极巧妙,手指扣住晏胳膊上一个酸麻到不能动弹的点,借力顶开他的膝盖,让晏不得不瘫软地趴倒在地上。
那股稀薄的香气又回来了,像是花香又像是清晨露水的味道,细细地绕在他鼻尖,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晏曾经在救援任务中闻到过很多雄虫的信息素,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模糊又暧昧,如同花丛下腐烂的尸体。
“我必须得说这个见面礼真是与众不同,”雄虫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和双臂,“你难道不想说一句晚上好吗?”
他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晏想要挣扎,可疼痛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力气,意识也在渐渐地远去。他想要咬舌自尽,但最后的挂念一瞬间涌上心头,连愤怒的冲动都没有了。
“你确实很优秀,晏中校。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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