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的房间,这是晏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念头。雪白的天花板,周围镶嵌着一圈凸起的灯珠,排列着延伸成一道昏黄的色块。
他猛地跳了起来,又因为四肢的疼痛一下又跌回去。被束缚了多日的双手几乎感觉不到指尖的存在,晏不得不狼狈地匍匐在床单上,试图用肘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不对……他的手枷和脚枷呢?他下意识地往下看,发青的脚踝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圈被压迫后还未恢复的痕迹。
难道他还在梦中吗?晏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青紫的皮肤上又多了一道淤痕。有时在训练过度之后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只需要将头砸在窗子上就会立刻醒过来。
他努力了五分钟,终于让失控的四肢重新恢复了功能,晏立刻站起身来,半靠在离他几米远的落地窗上。
他向外望去,第一次被外面的景色震撼了。那是一片浓而深的黑暗,高悬在天空的不是月亮,而正是他自己。流窜的霓虹灯穿过脚下的云层,这是一处悬浮在天空中的监狱,永远只能看着川流不息的世界路过自己身边。
晏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或者说这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军雌能接触到的。和舰船升空的情景不同,住在这样的超高层浮空建筑只会让人感到深深的寂寞,连雨水都失去了实体,漂浮在半空中成为浓重而凝结的雾。
他不该再看下去了,晏强行拉回自己的目光,现在最重要的是从梦中醒过来,确认目前的情况。他试着往窗上狠狠撞了几下,头晕目眩到几乎要再次倒下去,可这样都没能让他成功醒过来。
……难道这不是梦境吗?晏又想再掐自己几下,但这样做太蠢了,他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他再次环顾房间中的摆设。几乎称得上是纯白色的房间,盒子似的布局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床头柜和一把椅子。连他自己的宿舍都有一棵半棵的绿植,这里却没有任何装饰。
难道是雄虫精神错乱了,选择把他放在这里观察。晏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线索,却怎么也想不到解开他手枷和脚枷的理由。
也许是他把房间的门锁上了,他的目光移到木质的门锁上,看起来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拧开。晏抱着一种拆炸弹的心态慢慢走过去,抓住了冰凉的把手。
只要一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后退,他在心里做了一秒钟的心理建设,还是毅然地拉了下去。只有细微的“咔”的一声,房门居然就这样打开了。
晏:“……”
房间外同样也是一片黑暗。晏在跪着时观察过整个房子的布局,客厅北面的走廊只有三个房间,每一个的房门都紧闭着。按理说空中悬浮层的面积不该用肉眼来猜测,但这里的装饰和布置都普通得出奇,简直和雄虫的身份天差地别。
他无声地小心移动到走廊上。也许雄虫在他昏迷的时候出去了,现在就是他逃离的好时机,但晏从来都不倾向于把自己的运气往好的方向想。
空气中的那股香气已经消失了,借着极其微弱的光,他只能看到客厅中唯一的一张沙发。说这里是监狱真的不为过,就算是第四军团的军官休息室都不像这间房子这么毫无人气。
晏当然也听到了那个微弱的心跳。雄虫的心率不会像雌虫那么快,他们的柔弱已经深入人心,每一个雌虫都必须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晏回想起和他滚成一团的那个时刻,雄虫的肌肉显然不像他那么强壮。
“晚上好。”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一股冷气从晏的脚底窜到额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
他从没想过会是雄虫先搭话。晏压抑住自己狂乱的心跳,试图保持沉默。
“绑着你的那些东西我都扔掉了。如果你是担心又被打晕的话,可以站在我对面的那堵墙上。”一页书翻过去的声音,“睡得还好吗?”
他的语气轻松,就像在聊家常。晏很确定自己行动时没有发出声音,外面也没有,那就是说雄虫一直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然而现在明明是半夜。
窗外的雾散了一些,他借着微弱的光走到沙发对面,雄虫就倚在靠窗边的那一侧把手上,正方形的茶几空无一物。他膝上确实放了本书,然而阴影中连一丝光都没有,翻书只是个象征性的动作而已。
晏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不是因为心动,而是面对未知时的恐慌,面前的生物已经超出他认知的范围。雄虫的生活中珠光宝气、奢华糜烂那一面呢?面前的人简直活得像个幽灵。
“你这样不说话会让我有点尴尬,”他的声音也轻飘飘的,“非要我再安慰你几句吗?明明被打的人是我。”
晏:“……”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跪下来回答雄虫的话。但晏还没有习惯这犹如天渊之别的转变,他也不能让所谓的“尊严”破坏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因此只能咬牙单膝跪下。
“哦,我忘了你不习惯晚上不开灯。”雄虫没对他的犹豫说什么,反而点开光脑,悬浮的透明茶几忽然亮了起来,如同房间中的白色月亮。
这次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雄虫长得很美,肤色也确实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样苍白。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气质并不柔弱,也不胆怯,反而有种森森的寒气,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由我来问你好了。”他合上书,“你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把准确的时间告诉我。”
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为什么雄虫会问他这件事?难道说他也参与在内?但雄虫从来都不是在权力斗争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方……
“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天是九月二十八日。被送来您的公寓后已经过了三天零十八个小时。”房间的墙上没有钟,他是按星辰的分布来估算的。
“那就是说他们关了你不到一天。动作还真是迅雷不及掩耳。”雄虫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怪不得你之前那么虚弱,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过几天再动手。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伤吗?”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有。都只是皮肉伤。”除了他背后那个束缚翅翼的装置,所有镣铐都被雄虫解下来了。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晏悄悄用余光扫了一眼雄虫,他一手按在书的褐色封皮上,一边旁若无人地沉思。安静下来后房间显得更空了,宽敞的地板上只有他们两人长长的阴影。
也许雄虫在这次案件里扮演的不只是收货的一方。他很清楚晏的身份,也明白案件的经过,那就代表他也有可能是罪魁祸首之一。晏抑制住太阳穴急促的抽动,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这里的情况,而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向雄虫示弱。没有一个雄虫会喜欢看到自己的雌奴展现出攻击性,特别是他们曾经是军雌的情况下。
晏把头垂得更低,开始回想自己在学校里学过的雌奴守则。无论何时都不能违逆雄主的意愿,即使这件事有可能伤害自己的身体。言辞要柔和不失趣味,最好能让雄主常常笑出来,即使他们的鞭子已经抽到自己身上。
……其实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具体的实践方法更是一窍不通,除了救援时应该怎么运送伤者,其他的都被他切割到了人生不会触及的范围。
谁能想到他死之前还要受到雄虫的折磨?
“这大概就是报应,”坐在面前的人忽然笑了,“他们可不会想到你现在会在这里。”那笑声也让人后背发凉,让晏忍不住心头一颤。
“我是秦舟,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毕竟现在也只有我了。”他微微向前倾身,“很高兴认识你,晏中校。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惜我没有早生十年,看不到你最辉煌的样子。但没关系,谁能说时间不是一种魔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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