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烧焦的味道，秦舟站直了身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陆晏躺在地上，听着壁炉方向一闪而过的呼吸声，那显然也是个军雌，调整状态的速度极快，像躲进洞里的兔子那样瞬间全无动静。
雄虫手上还提着那把枪，是陆晏从未见过的型号。秦舟家里有个不起眼的工作间，面积虽然远比训练室小，但里面放的枪械零件和设备绝对都是专业级别。
“我觉得礼尚往来也是一种态度，毕竟我们这么巧，居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显然是早有预料，“你真的不想出来打个招呼吗？”
无人回应。陆晏一直在盯着秦舟的手，那把枪的枪身微妙地变色了，如同蒙了一层灰尘的热炭。秦舟再次抬手射击，这次是从大门东侧发出了一声痛呼。
“我不喜欢总是唱独角戏。都是同事，怎么就不能把话摊开来说呢？”秦舟又笑了，枪口喷出蓝色的烈焰，“出来！”
如同被岩浆犁过一遍，堆满书架的地上硬生生被开出一条路来，尽头是浑身着火痛苦翻滚着的雌虫。这次陆晏有一些头绪了，这应该是没能通过安全检测的823号“幽焰”，特制的弹药燃烧起来不会令人立刻毙命，只会增加挣扎的痛苦。
雌虫还在地上像铁板上的虾子一样弹动，身上裹得不露一丝皮肤的防护服都无法完全阻隔火焰。秦舟慢条斯理地拨动着枪身的机关，将溢出的一丝轻烟吹散。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他逼问敌人的时候，他却像观赏动物园一样就这么看着。
“我是不会……把东西给你的……”雌虫的声音因为浓烟变得嘶哑，他的手向背后伸去，居然掏出了一枚拳头大的压缩爆弹。
不能让他得手，陆晏在看到那枚爆弹的第一秒就反应过来，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放出这样大火力的武器，他们几个人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他猛地跳起来，在雌虫扔出爆弹的前一刻迅速往前扑，要用翅翼上的尖刺切断它的引爆结构。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慢了，陆晏从未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失过手，他是连飞行中的子弹都能徒手接下来的人。但下一刻他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出去了，秦舟拂过他的腹部，感觉就像被一股浪撞了一个跟头，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地上。
要完蛋了，陆晏下意识用翅翼紧紧包裹住自己，却没有感觉到炸弹爆开时灼烧的热度。空气中静得出奇，只能听到木头燃烧时的噼啵声。
“为、为什么你能……”雌虫也被震惊了，“这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那枚爆弹就在雄虫的手中，被他像一颗桃子那样抛来抛去，“也亏你把储存器也装在这上面，一下给我送了两份大礼。”
雌虫的脸色一下黑了。为了保证东西不落到别人手里，他特意把引爆机关和储存器组装起来，即使带不回去也不会留下把柄。那是实验部认证过的A 级别的危险武器，他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地接下来的？
秦舟把爆弹像转篮球那样转了一个圈，背后的□□已经完全被拆下来了。即使陆晏就在他身侧，也没能看清楚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密且危险的操作的，就像时间被一只神秘的手切去了一段。
“好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是时候下班了。”秦舟倒是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的样子，枪口抬起，地上的雌虫额头就多了一个血洞。他将储存器收进贴身的口袋里，转过来对陆晏和颜悦色道：“走了？”
陆晏：“……”
推开大门的时候，陆晏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天还大亮着，和之前出门时昏暗的夜色不同，耀眼的光晕落在车身上，所有阴暗都无所遁形。
他拦住了雄虫往前排走的步子，把他推到后排的座位上：“先处理一下伤口。冲击可能会引起骨骼错位，您不能再失血了。”
阳光下秦舟的皮肤甚至看起来有点透明。他居然很温顺地就着陆晏的动作坐了下来，只是顺便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自己身边。陆晏也管不上思考他还有什么诡计，掀开风衣后下面的衬衫晕开了巴掌大的血迹，几乎像是有人在上面又打了一拳。
“没事，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当事人倒是完全没受伤的样子，他甚至还有心情看光脑，“一会要去哪逛逛？要去逛街约会吗？”
陆晏忍住要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手上换绷带的动作故意重了几下。好在只是出血而已，换过药之后血立刻止住了，陆晏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完全没发觉到秦舟是雄虫他不该这么想。
“要不就去这里吧，之前有人给我推荐过这里的汉堡。”秦舟又指了一个推荐给他看，陆晏瞄了一眼，居然不是高档的商场和餐厅，只是一家私人营业的小店，“你开车，一会我给你点个超级无敌巨无霸大富翁套餐……”
陆晏：“不用了。”
秦舟：“为什么？又不是你请，难道就不能给雄主一个面子吗？”
“……”他手上加快速度，终于在想给雄虫一巴掌之前处理好了伤口。弄脏的衬衫不能再穿，秦舟就当着他面从车里的夹层拿出一件，还故意装柔弱不能抬手让陆晏帮他扣扣子。
其实他的身体锻炼得很漂亮，陆晏忍住那种脸热的冲动，在秦舟脱掉旧衬衫的时候下面的肌肉全都露了出来，和黑灯瞎火的时候看的感觉完全不同，每一根线条都有优美的起伏，随着他配合的动作充满了色气的美感。
有点像阳光下照耀的宝石，可能这个比喻有些不那么恰当，但陆晏从未否认过秦舟在外貌上的优势。如果他真的是电影封面上的明星，那陆晏也许也会在巨幅的海报面前多停留几秒。
“好了，接下来您最好静养几天。”他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之后，刚准备收回手开车门，指尖忽然被雄虫拉住，手背上飞过轻如羽毛般的感觉。
陆晏回过头，完全呆住了。他、他居然……
好像刚才亲了他手一下只是个插曲而已，秦舟对他亮出大大的笑容：“这是谢礼。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在抓住方向盘打了好几圈之后，陆晏还是觉得那种轻柔的触感停留在自己手背上，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秦舟对多少雌虫这么做过？他肯定已经实践过无数次，所以才会这么烂熟于心吧？
和雄虫在一起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陆晏又想起在别墅里看到的标本，无论是雄虫的腺体还是矿石样品都让他心惊。秦舟恐怕已经把他从头到尾都查过一遍了，每一个戴罪的雌虫都会被挖出所有资料，以实验样本的精细度完全呈现在雄虫面前。
秦舟坐在副驾上，半靠着车窗：“要是我也能在这个点下班就好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送了礼，所以才能这么早下班？”
陆晏：“？”
秦舟：“肯定是送礼了。我都看见第二军团的人走进去，手里还提着酒和礼盒。那个礼盒可是当季新款的顶配，嵌了亚历山大石的戒指和项链，雕着三头龙和小翠鸟。据说这个款式改装后还能装在枪身上，减震和静音效果都是一流的。”
陆晏：“……您怎么知道的？”你难道趴在窗户上看了？
秦舟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有监控。难道你就没黑进过基地的系统里？那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陆晏：……我怎么知道你会说得那么直白？
但秦舟从来都是那么直白。他又随口抛出一个大雷：“我知道k871只是他们做的幌子而已。一块刚刚发现的肥肉，又不想打草惊蛇，就把你骗回来，好把他们一网打尽，独吞所有东西。我说得对不对？”
他弹了弹指甲，清脆的敲击声直敲在陆晏的理智上。如果十年前听到别人这么说，陆晏一定会控制不住情绪握紧方向盘，但现在他已经学会将愤怒压在心底，一切都不比当下的形势更重要。
“那您一定已经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了。”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嗯，谈不上了如指掌，但该看的都看了一遍。”秦舟也一副和他拉家常的架势，“这件事做得效率太差了。用那么多人命，只换了一个能开采不到半年的矿脉，又要去找新的替代。比起把你们都杀了，不如让你们保守秘密，再换到别的地方去。”
他的意思是给第一军团做白手套。这也是第四军团之前在做的事，陆晏因为需要保下剩余的幸存者和家属，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主星。兜兜转转，最后他们还是变成了一件能随手抛弃的工具。
“我的意思是他们不该杀了你的同伴。如果他们活下来，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雄虫的口气中居然有一丝遗憾，“那样的话说不定你都已经逃出主星了。以你们的实力，做星盗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打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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