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有点不懂秦舟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的只是一个雌奴，那现在应该随意地虐待使用他，直到他死为止。如果他想要的是一个傀儡，那也没必要对他说那么多，更没必要说一些暧昧又模棱两可的话。在陆晏面前试图委婉地拉拢他的人全都失败了，但秦舟似乎处于一个模糊的区间，既认可他的行动又不让他真的逃跑。
也许他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陆晏听说过某些雄虫会有些特殊的掌控欲，喜欢猎物在他们的可控范围内挣扎。但秦舟……他甚至有点恋痛，上药时陆晏就有些发觉了，这人疯的很，和他比下限的话恐怕会掉进一个恐怖的无底洞。
也许他也有一些不能说的经历，陆晏看过那么多救援案例，从来没有一个雄虫的腺体能坏成他那样。换药的时候他偷偷从侧面看了两眼，秦舟的颈后确实有一个明显的伤疤，而且愈合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失去信息素的雄虫身体情况会明显受到影响，虽然秦舟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战斗力却毫不逊色于军雌，甚至比军雌更加难以捉摸。陆晏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想要逃跑的话必须里应外合，他对雄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几乎没有一个雄虫能有秦舟那样诡异的压迫感。
沃尔顿又传来了消息，这次是几份机密文件，看序号应该是他从中央的库里偷出来的。陆晏启动传输模式，一行行字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秘密档案 87643A】
【姓名：秦舟】【性别：雄虫】【入库日期：星历6928年】【年龄：11岁】【籍贯：无】【生日：无】【身份编码；无】
【家属关系：雄父/雌父/兄弟（全部确认死亡）】【**编码：9V】【评级：SS 】
【经过审查批准通过/】
越往下看，陆晏越觉得心惊。刚开始的几行还在正常范围，从入库日期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一般日期都是记录在档案编号里的，使用这种记录方法的只有物资和武器。从籍贯开始，下面一大版的身份信息都是空白，包括他是从哪里来的，现今情况如何，身体状态评估等级，所有雄虫应该有的信息他都没有。
雄虫保护协会居然没有介入这个案例，陆晏一目十行地翻过那些空白的格子，只有其中一张贴了秦舟的照片，还是个小虫崽，脸颊削瘦，肩膀也薄得像一片纸，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翻到了一个不应该被窥见的秘密，陆晏有种针刺般的直觉，他又要见到第一军团毫无下限的那一面了。果然，在最后一页的签字栏中，第一军团的官方印章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甚至连手动盖章的细微模糊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是经过他们官方批准的。一阵寒意从陆晏的后背往上窜去，就像挖掘矿石被用完就丢的军雌那样，这份档案上记录的也不是一个雄虫，而是一个道具。一个作为物资的活生生的道具。
意识到这件事，陆晏立刻关闭了文件。他好像又陷到另一个坑里了，在他还没有把自己从现在的情况中拔出来的时候。第一军团的手段比他想的更加恐怖，他们甚至敢对未成年的雄虫下手，而陆晏以前的救援任务最后一步就是把救援对象送去他们的雄虫保护中心。
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想要把自己的一部分切割出去，洗清自己的罪孽。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想法了，自残只会让自己的状态变得更差，对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善。
那秦舟为什么现在还在为第一军团做事？他究竟是不是档案上的这个人，陆晏脑海中又闪过那张充满怨恨的脸，和秦舟无懈可击的微笑截然不同。
如果他现在还在为第一军团所用，那就代表秦舟也成为了伥鬼。也许奥德里齐有什么特殊的控制手段，比如往他的心脏里安装了炸弹，那秦舟受到控制也在清理之中。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对雄虫下手……陆晏想不明白，他和这些毫无底线的人已经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简直有种想要让整个主星爆炸的冲动。
天色已经再次暗下来，天际升起粉紫色的霞光，陆晏本来以为秦舟不会那么早回来，他今天却头一回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到了。
雄虫没有穿军部的制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夹着暗金色的装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上面的标志居然是城区最有名的面包房之一——“醉月”。
“我看到他们出了新品，就想着顺便带点回来。”他松了松领口，“你喝营养液也喝腻了吧？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秦舟解开了领口上的两颗扣子，又把细碎的发丝往后撩，更加吸引陆晏的视线。陆晏还没从那份文件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想到他颈后那个伤疤，不由得更加心生怀疑。
秦舟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了？要迷上我了吗？”
陆晏：“……”
他不得不转开眼神。受到的冲击太大，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表情会不会有什么破绽，秦舟和那张照片中的雄虫幼崽完全就是同一个人。他是受到胁迫的？还是事到如今已经自愿变成了帮凶。
秦舟已经开始翻自己带回来的那个袋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这次可以告诉我了吧？都没开过封，不会把你毒倒的。”
陆晏：“有没有柠檬口味？”
雄虫的手顿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过了一会才笑道：“喜欢吃酸的？让我看看……橘子的可以吗？”
他拿出来一盒蛋挞。绘制着花朵纹路的包装盒上有橘子的图案，流动着金黄色的光。秦舟给他拿的好像是是豪华版的款式，凝固的挞心中央点缀着剥去半透明外皮的晶莹橘肉。
但这些都不是陆晏的目标，他的目标是检查秦舟手上有没有雄虫保护协会的印记。每一个新出生的雄虫都会被送到保护协会，在身体各处留下用于监测身体状况的植入物，在成年之后再逐渐去除。手腕就是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是每一个雄虫都必须植入的部位。
陆晏悄悄换了个位置，走到秦舟的身边。他今天穿的衬衫袖子不算很紧，但也只能露出一两厘米的手腕。必须要找到机会让他解开袖口的扣子，印记就位于手腕侧面斜下方的那一段区域。
秦舟正准备把蛋挞递给他。陆晏觉得先不接过来，而是找了个借口：“我去把刀拿过来，分一下会比较方便吃。”
“嗯？可是还有好几份呢？”雄虫有点疑惑，“哦，你想和我一起吃吗？”
出乎陆晏的意料，他居然很高兴地在桌子前坐下了。天花板上亮起了一盏橘黄色的灯，这是客厅里唯一的一盏吊灯，像个倒垂着的花苞。秦舟又分别倒了两杯水，手动给里面打了气泡，又点缀上两片新鲜的薄荷。
气氛好像变得有点不对劲，即使是陆晏这样迟钝的性格也发觉到了，但他的计划必须要进行下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刀找出来，秦舟家的刀都是银质的雕花餐刀，优雅得就像那些高档餐厅里的货色。
等到在桌前坐下，被秦舟亮闪闪的眼神看着，他就更不自在了。其实雄虫这几天也没休息好，眼下能看到淡淡的黑眼圈，但依旧不掩他堪比明星的美貌，甚至还趁机对他笑了下。
“放着我来切吧。”陆晏低下头，盖住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声。他的计划是趁接触的时候弄脏雄虫的袖子，再假意给他擦拭，趁机检查他有没有印记。
即使留下的印子很浅，他也有信心在一瞬间的时间里认出来。
蛋挞烤得相当到位，亮橙色的果酱盛在酥皮中央，像一个明亮的小太阳。沿着中间慢慢切下去，酥皮碎裂的声音让人想到秋季的枫叶，果酱就沿着切口慢慢流下来。
陆晏先把相对完整的那一份盛出来，准备端给雄虫。但让他没想到的秦舟居然亲自伸出手来接，伸的还是两只手，让他准备好的假动作根本无处发挥。
“其实你可以给自己多切点，毕竟是给你带的。”秦舟又对他笑了，一副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
陆晏忽然感到一丝心虚，毕竟雄虫是出于好心给他带吃的，点心甚至还热着，他却虚情假意地想趁机把人家划伤找他的破绽。
他果然不是干间谍的料，陆晏不想被他的表情再分心，装作慌张地把手抽回来，一瞬间碰倒了雄虫的水杯，溢出的水立刻浸湿了他的袖子。秦舟有点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马上被雌虫抓住了手腕。
“抱歉，都是我的错。”陆晏恭敬地绕到他那一边，假借擦拭的动作解开了他的袖扣，把湿的部分捋上去。他的手腕上果然没有保护协会的印记，光洁的皮肤下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那份文件看来是真的。秦舟不是经过正常手续保护的雄虫，他和第一军团的关系远不止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陆晏很快找来了烘干机，便携式的设计只需要几十秒就能吹干他的袖口，雄虫也就这么安静地任他操作，直到他退回去坐在自己的座位，才慢悠悠的开口。
“其实你想看的话，我也可以直接脱的，不用搞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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