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
门口传来一道微微颤抖的呼唤。
厄敏多·雪莱感知到空气中的精神力开始平息,就像狂躁、满是攻击性的龙卷风开始平息下去,他顶着空气中的抗拒,朝屋子内艰难踏步,想要接近爱因。
而这一踏步,叫原本平息下来的精神力立刻布满警戒,爱因立刻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尖刺,眸光似一道冰箭,冷冷朝门□□去。
“你别过来!”
爱因脑海里那股平息下去的痛苦,此刻又如同尖锐的钢针,在脑海里搅动,他朝门口冷斥道:
“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厄敏多·雪莱的脚步一顿,当感受到雄虫外泄的精神力又开始混乱起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刺激爱因。
只是朝对面伸出一只手,以一种温和的态度道:
“爱因,不要任性,你现在精神力不稳定,有可能在二次觉醒,如果不好好解决,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你需要接受帝国最先进的治疗。”
“到雌父这里来,我带你回家。”
最后这句话,冰冷克制的声线下,隐隐带着一丝祈求。
可惜现在的爱因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理智去察觉。
尤其是‘回家’这两个字,就像一个雷点,在脑海里炸开,理智被炸成一片废墟。
爱因瞬间抬眸看去,眼底一片赤红和狠意,他忍着身体的疼痛,大吼道:
“回家?”
“我哪里还有家?”
林无音不在了,爱因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家了!
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爱因的脚步下意识趔趄一步,上半身微微摇晃,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稳稳撑住腰部,后背贴上一片炙热,传递过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和安稳。
爱因听到身后低沉沉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爱因,都说出来吧,把那些你藏在心底里的话都说出来。”
黑塔·巴士奇在身后支撑着爱因的身体,那双手臂环绕在腰腹,不仅支撑起爱因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拼凑起他破碎脆弱的精神。
“那些你压抑在心底无法诉说,想愤怒吼出无虫倾听的话,全都说出来......”
那双深邃蓝眸,将爱因隐忍痛苦的样子看在眼底,仿佛能看到他濒临奔溃的灵魂。
那些无法诉之于口,无虫倾听的话,就像一柄插在心口的利刃,反复反噬自己,只有大声诉说,才能将心口的利刃拔出,哪怕一时会鲜血淋漓,也总比反复折磨自己要好。
黑塔·巴士奇轻声道:
“我陪着你。”
当最后这句话,落在耳畔的时候,仿佛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深埋心底摇摇欲坠的负面盒子,还有无数挤压的痛苦。
精神力在屋内充斥,就像一头满身伤痕,到处乱窜,想要冲破牢笼的野兽,紧闭的门窗反复拍打墙壁,冷风裹挟着积雪充斥而入,带来一股风霜,就连石墙都开始发出呜咽的怒吼。
“爱因!冷静一点,不要让精神力失控,会出大问题的。”
厄敏多·雪莱冰冷的面孔碎开一道裂缝,打理柔顺的发丝被风雪吹起乱,失了往日的一丝不苟,他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精神力拍到了墙壁上,胸口传来闷痛。
不行,
爱因在排斥自己,
自己的雄子在抗拒雌父接近!?
比起身体上的痛楚,厄敏多·雪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捂着胸口缓缓起身,冷凝的表情下,心绪复杂,开始飞速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当看到门口的那只虫起身,哪怕是细微的动作,都令爱因警铃大作。
“你不要过来!”
爱因狠狠闭目,仿佛在回避令自己痛苦的源头,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他大吼道:
“你现在担心我,早干什么去了!”
当第一句话开头,后面的话就变得不再困难,就像堤坝开闸,洪水倾泻,那些沸腾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
“厄敏多·雪莱,你早干什么去了!”
爱因眉头紧蹙,因为愤怒心脏狂跳,狠狠抬眸看去。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丝勇气和理智,面对那只冰冷无情的虫子,也是面对心底最深处痛苦的记忆。
黑眸隔着风雪,遥遥看去,不过几米的距离,可却跨越了光年的距离和几个月的时间。
厄敏多·雪莱被遥遥几米远,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死死定在原地,从脚底板开始升腾寒意,遍布全身。
他心底萌生一股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的念头——仇恨。
他从爱因的眼底看见了对自己的仇恨。
然后他听到沙哑却深刻的声音:
“从帝国到北极星,跨越了千个光年的距离,最快的星舰,穿梭虫洞,也要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可从家里到研究院,往返不到十分钟......”
爱因感觉到喉管传来铁锈的味道,仿佛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心底深处的泣血,他嗓音冰冷,可眼眸却升腾着灼热的仇恨。
“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一天不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你那一天不回头!”
“为什么你让雄父最后都在念着你的名字!”
“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爱因视线模糊,泣不成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在摇摇欲坠,若非有一双手牢牢支撑着自己,他连最后这句话都说不完整。
但他还是咬牙,声音颤抖道:
“你知不知道雄父为了见你最后一面,他打了多少强心药剂,一针一针下去,一共十三针,他明明疼得浑身发抖,还忍着疼痛反而来安慰我,可是你呢?”
“你只顾着自己无用的实验,连最后一面,几分钟的时间都不愿花费在他身上吗?”
“厄敏多·雪莱,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
爱因吼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浑身发抖,就连指尖都在发麻。
一股名为愤怒和悲伤的情绪交加,叫他的视线阵阵发黑,肺腑间传来滚烫灼烧的炙热,就像有硫酸在胃里搅拌,开始融化的他的五脏六腑。
疼,
好疼。
爱因浑身脱离,全身的重量陷入身后的胸膛里,混乱的意识里仿佛知道那里是可以信任依靠的存在。
他微微偏头,冰凉的面颊擦过一片温热的颈窝,声音虚弱道:
“求你,”
一片暗红的指尖,艰难攀上黑色的衣角,紧紧陷入一片褶皱。
爱因虚声道:
“带我离开这里。”
去哪里都好,
不要让他再痛苦了。
黑塔·巴士奇的视线,落在雄虫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最后停顿那抹揪住自己衣领的指尖,就在指尖似融化的雪花,开始飘落之际。
一只略微粗糙但有力的手掌握住那片冰凉苍白的指尖,微微克制地收拢。
黑袍鼓动,彻底包裹住爱因冰冷的身躯。
黑塔·巴士奇眸光微暗,只道了一个字:
“好。”
爱因混沌的意识里,听到这抹低沉但坚定的回答,意识彻底昏迷,陷入一片黑暗,只知道自己最后是在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被包裹在安全的地带。
很安全,很可靠,
就像是在虫蛋里无忧无虑温暖的日子。
黑塔·巴士奇拦腰将爱因稳稳抱起,衣袖下的手臂流畅有力,肌肉微微鼓起,黑色的袍子猎猎作响。
最后转身离开之前,他朝对面不知在想什么的厄敏多·雪莱微微点头。
这是一种无形的保证和承诺。
黑塔·巴士奇会保护好爱因·雪莱。
黑袍飞舞,朝窗口飞去。
黑袍下隐隐可间黑色的虫翼,还有蓝色的粉随着虫翼高频的震动,拖曳出一片蓝色晶莹的轨迹,在大雪中洒落,像坠落的蓝色碎钻。
高空的冰雪寒冷,但军雌滚烫的怀抱,就像是火热的源头,牢牢将爱因守护在最温暖的地带。
厄敏多·雪莱冷白的眸子遥遥看着,看着那抹黑色的光点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察觉到自己的腿脚发麻,指尖也冰冷的不可思议。
真是奇怪,
军雌体质强悍,就算他是出生在春日里,偏爱温暖的雪莱虫族,身体也不该如此怕冷,更何况是在屋内。
‘咚’的一声。
厄敏多·雪莱永远挺直如杆的脊背弯曲,重重后退了一步,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后知后觉自己的肋骨似乎断裂了一根。
绵密的痛楚从心口传来。
“雄主......”
厄敏多·雪莱嗓音沙哑,在独自的角落,才窥见一抹脆弱和无措,那永无裂缝如坚冰的眼眸,此刻是满满的迷茫,就像被独自丢在陌生世界的虫崽,不安、脆弱、无助。
“怎么办?”
“我把我们唯一的虫崽弄丢了......”
“我没能救得了你,如今连爱因也保护不了......”
‘滴答’一声。
滚烫的晶莹,滴在漆黑的石砖,瞬间被冰雪冻结。
一抹无声的叹息,带着隐忍的泣音道:
“我是不是一直很没用啊,”
厄敏多·雪莱慢慢蜷缩身体,两只手抱着臂膀,苍白的唇无声呢喃着一个名字,仿佛这样才不至于奔溃,仿佛这个名字就是他活着的支撑,和面对一切的勇气。
“林无音......”
“林无音,没有你的世界,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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