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完最后一个标点,叶凡仰头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又多了一处不和谐。”说着,便拿起桌面的手机,盯着那条叶乐发来的信息发呆。
他抿唇沉默,许久不动,好不容易动了,却是猛地将头撞上了桌子,右手同时按下了拨打键,拨通了山本智的电话。
“喂,叶先生啊。”山本智打了个哈欠,他才睡下没多久,劝道,“你还没睡啊,再担心也得休息啊,不休息没法好好工作。”
“他发送我手机信息之前,我连续拨了他许多电话,都未回应。换句话说,因为这信息,我才停止了追问,前往了事务所。”将埋在桌上的脸抬起,叶凡眉眼阴沉,沉声道:“但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习惯啊。”
“什么习惯?”
“叶乐一直觉得打字费事,更喜欢打电话沟通。而且,根据他自己的描述,他从未提及回复我信息的这段记忆。”
“你的用词是“觉得”和“更喜欢”,那也不代表叶乐完全不会这么做。至于他没有说明这件事,或许他并不觉得此事重要,所以忽略了。这是案件调查中常常会出现的认知偏差,每个人对线索和细节的关注度各有不同,证人,嫌疑人,被害者也不会像专业调查员一样面面俱到,毕竟这也不是人人都是侦探的世界。”
电话那头的山本智继续回忆道,“他在晚上六点半左右就前往了医综楼顶楼,也就是说,从晚上六点半到白天保安打开门的这段时间,叶乐都一直在天台。你在晚上十一点多收到他的回复信息,那说明他应该是在案发现场,所以他不方便接电话,不得不打字。”
叶凡蹙眉道:“你别忘了,叶乐遭到袭击后一直昏迷,醒来时已经天明,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摸到手机。”
“叶先生,你应该清楚,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叶乐的记忆没有一点问题,否则就可能存在漏洞。我们无法确定这段时间内的叶乐是否当真昏迷,这是目前无法得到验证的供述。”
供述这个词,让叶凡听得心情不快,但山本智也确实说出了他的顾虑,也就是先前说到的另一处不和谐,“待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因为眩晕无法控制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天还是黑的,又因为太过疲惫我再次沉睡,再次清醒时,天空的颜色逐渐泛白”,在叶乐的回忆中,这段描述就足以说明他并非一直沉睡的状态,也就是不利回忆。
叶凡收回思绪,沉声道:“叶乐的手机不见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而我收到他的信息也是事实,但这两点之间存在明显冲突。”
“什么冲突?”
“按照你的推理,假设叶乐在十一点前未昏迷,不得不以短信形式回复我,说明他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可他却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地发短信,只能说明他无法直接电话,那为何无法打电话,只可能是担心说话声音会被人发现。但你别忘了,在十一点之前,我就一直在拨打叶乐的手机电话,如果害怕被人发现,那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就应该被人发现了。”
“或许他静音了。”
“他为什么要静音。”
“或许是个巧合,比如白天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静音。静音后,他忘记了这件事,所以你打去的电话,他都没注意到。”
“哦,是吗?那为何最后一通电话打过去,他就立刻按了拒听,未多久便发来了短信。如果没注意到静音电话,那后续的反应也未免太巧合了。”
“嗯,那可能就是怕被人发现,事后静音了……”
“为什么怕被人发现。”
“他到了案发现场,看到可疑的人正在行凶……啊,嗯,等会……”
“终于发现问题了吗?如果他因为看到有人在行凶要静音,为何发短信时只回复我今晚不回家,却不回复他遭遇的可疑的事件?第二日,被警方以嫌疑人身份带走后,为何仍不透露看到有人行凶这个事情?说出来不是立刻就能让自己摆脱嫌疑了?”
“嗯。确实如此。”
“从常理推演一下当时案发情况,叶乐正身处案件现场,他并未看到行凶现场,因为案发时他正昏迷。而我的电话铃声不停响着,便引起了案发现场其他人的注意,那人无法忽视,所以不得不停下动作,寻找声源,接着便发现了叶乐的手机,他看到了备注名为“哥哥”的来电,大概猜出目的是什么,便模仿了叶乐的语气回复了我短信,以防我再做出他无法控制的其他干扰。”
“这无疑是将叶乐推向嫌疑犯的危险证据,有人想让警方以为叶乐在昨晚是清醒状态,才用他手机给我发了信息,假如死亡时间是在那附近,那叶乐说他昏迷的证词就与我提供的证词相互矛盾。换而言之,我可能替他做了不利的证明。但叶乐私下没有给我发信息的习惯,那人要模仿也只能模仿到他工作时的语气。所以事后,他回过味来,察觉这个手机的存在是一个麻烦,便将它带走了。醒来后的叶乐,也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丢失了。”
“借刀杀人?很可能是这样。”山本智猛然惊醒,若有所思道,“但缺乏证据啊,叶乐手机丢了,否则我们可以通过手机提取指纹什么的。”
“我们需要调查的还有很多,比如学校。”
——翌日——
长崎大学门口,山本智和叶凡碰了面,打着哈欠。
山本智轻咳一声,郑重道:“我之前来过,叶先生跟着我就行。”
“那拜托你了。”叶凡的黑眼圈现了出来,无精打采地回应着。
保安还是那个保安,他看向再次前来的山本智,抱怨道:“怎么又是你啊,最近学校的事情太多,我们校长说了,访客一律要经过他的批准才可以入校。”
叶凡微蹙眉头,紧跟着前面刷卡的男同学,就混了进去,完全不理睬门口保安大声地要喝:“喂!你干嘛?”
保安回头,瞪着山本智:“那人你认识?”
山本智耸耸肩:“不知道啊。”
十分钟后,叶凡被保安押着出了校门,破麻袋般地扔在了山本智的脚边。
山本智摇了摇头,弯腰拉起摔坐地的叶凡,老前辈般的教育道:“你以为实地调查这么容易吗?”。
叶凡与山本智在校门口的闹剧被一女学生尽收眼底,她握紧了手中的长伞,偷偷打量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站在门禁系统前,犹豫再三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做出了决定一般点了点头,立刻转身追了上去。
失败二人组此刻正打算化妆成清洁员混进去,只要获得门禁卡调查起来就会容易很多,否则处处遇到危险不说,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叶凡怅然若失地扭头看着这所近在眼前的关键调查地,忽然注意到一个不停挥动着手的女生,似乎正朝着他们奔来。
叶凡止住了脚步,拍了拍一边山本智的肩膀,同时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其他人下山,只有他俩,叶凡问道:“你认识身后那个女生吗?”
山本智回身望去,是个齐刘海长发戴着围巾的小个子女生,他感慨道:“日本女生大都爱留这样的发型,空气刘海和两边的长发把脸一挡,基本上分不清谁是谁。”但随即又看到女生手中的透明长伞,若有所思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见过她,她那会总是手里总是拿着那把雨伞,哪怕是艳阳高照。”
叶凡忽然低声笑出了声:“运气好的话,她可能能帮我们解决很多问题。”
“你怎么就不想她是兼职推销的。”山本智狐疑地盯着叶凡:“你猜的?”
叶凡嘀咕道:“她应该不是推销的,手里没拿宣传单,穿着的鞋子也不是多方便走动的类型,而且你仔细看一下她裙子,刚刚过膝。”
“你没事盯人家裙子干嘛。”确实是中规中矩的裙子,不是流行的水手裙,山本智面露嫌色。
“裙子刚刚过膝,裙摆却脏兮兮的,伴着泥水,看起来像是蹲在地上弄的。”
山本智点点头:“那又怎么样?”
“艳阳高照也会携带雨伞而未雨绸缪的人,会发现不到自己身上的淤泥?可能她还没来得及换下自己的衣服。”叶凡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眼神也清亮了起来。
山本智纠正道:“看不到不行吗?我就看不到,你看我脚边。”说着展示了一下裤腿的泥。
叶凡微笑着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对象吗?”
“因为我没有正经工作?”
叶凡摇摇头,轻笑道:“因为你确实很喜欢抬杠。”
山本智瘪瘪嘴,不以为意。
说话间,话题讨论的中心人物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二人面前,二人的讨论也戛然而止。
“你……你们好,你们是调查小池教授事件的私家侦探吗?”女生缓了缓自己的呼吸,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山本智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你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女生松了松脖子上似乎过紧的围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着山本智:“请你们帮我,我担心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
“抱歉,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坂本杏子,是新闻系在研二年级生,我是吉田秋凉的……”杏子顿了顿,望了望身边路过的行人,待他们离去后继续小声道:“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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