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穆有容手里的黄玉手牌,何欢儿很快猜到了几分——五行中,黄色指代中央,这枚黄牌子想必与钟山有关。
京哥拍掌高呼:“不愧是穆姑娘,总能出人意料!”
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发出艳羡之声。
一位男弟子喊着:“这谁人不知,三日前山主已下令取消了黄玉手牌,非册上弟子一律不得进出白雀玄宫,没想到穆姑娘仍然弄到了牌子!”
有女弟子轻笑道:“咱们穆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这禁令啊,只对常人有用,哪里管得着穆姑娘?”
“没错没错!穆姑娘清丽脱俗,貌比天仙,老天爷都得疼她,何况是人!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穆姑娘最招人稀罕了!”
“是呢,是呢!”
“……”
京哥斜睨着乌有思,皮笑肉不笑地问:“乌姑娘,你手上可有黄玉手牌?”
乌有思神色坦然,老实地答道:“俺没有。”
一阵窃窃讥笑过后,有个女弟子吊着嗓子道:“昨儿个,乔六师兄不是来过了?怎么没送你一个呀?”
乌有思眨巴着眼,:“俺进钟山送菜,又不去白雀玄宫,有一块红玉牌子就够了,他为啥要给俺一块黄玉牌子?”
那女弟子自觉没趣,“切”了一声,不说话了。
看罢这一出笑闹,何欢儿大概明白了。
黄玉手牌乃是出入白雀玄宫的凭信,而今年顾子都为了安全,禁止了黄玉手牌的发放,以防有人浑水摸鱼。也就是说,除册上弟子之外,所有鼎山弟子都不能进入白雀玄宫。
至于穆有容引以为傲的那枚牌子,不消说,定是从陆无庸那里得来的。
陆无庸胆小怕事,且虚荣势利,为了讨穆有容欢心,居然不惜违抗顾子都的禁令,这着实出乎何欢儿的意料。
不过,穆有容借机挑衅,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公然打压同为室内弟子的乌有思,令她很是不爽。
她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压了又压,终是冲口而出:“穆姑娘,你有黄玉手牌又如何?你敢踏进白雀玄宫么?万一被顾山主看到,追究起黄玉手牌的来处,你要如何作答?顾山主心思缜密,最擅辨伪识真,在他面前,你以为你能蒙混过关、全身而退?到时候,遭殃的恐怕不止你一人而已。”
说罢,她又冲穆有容一挤眼,上前两步,在她耳边故作悄声:“还不快收起来!”
穆有容樱唇紧抿,娇颜红一阵白一阵,一双清眸在浓密的睫毛下泛着水光,怎一个楚楚可怜了得!
京哥瞧在眼里,疼在心里,晃了几下长脖子,冲着罪魁祸首何欢儿暴喝:“何麻子,你怎么跟穆姑娘说话呢?啊?你一个新来的见习弟子,连鼎门都进不去,轮得着你教穆姑娘做事?我看你是皮痒了!”
何欢儿见京哥抡圆了拳头,呲溜一下躲到了乌有思的藤篓后面,尖着嗓子嚷嚷起来:“不好啦——!长脖子又打人了——!”
寂静的山谷抖了三抖。
“何麻子,有种你别躲,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京哥绕到乌有思身后,撵着何欢儿不放。
“不躲是傻子!”何欢儿弓腰扭身,蚂蚱一样蹦到了乌有思前面。
“你给我站住!”
“不站!”
就这样,二人一追一逃,围着乌有思转来转去,玩起了猫捉老鼠。其余弟子伫立一旁,有的起哄,有的嬉笑,喧哗吵嚷之声有如潮水弥漫了整座山谷。
一群人闹腾得正欢,忽听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还闹?一大早把人薅起来,你们却在这里拖拖拉拉!一群不懂事的东西!想叫我们几个册上弟子等到什么时候?今天鼎门只开一次,你们还想不想进山了?”
谷口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一个干瘦的女人站在枝杈间,蓝布花衣,腰上系着围裙,正是饭堂的苗婶。
她与面哥都是册上弟子,此次钟山之行由他们两人带队。
“快跟上!跟不上的就别进山了!”
苗婶撂下一句话,随即身形微晃,转眼便跃上了另一棵梧桐树,犹如一只身姿轻巧的猴猿,穿梭在山道两旁的树木间,行进如飞。
京哥匆忙转身,将教训何欢儿一事抛诸脑后,沿着道路狂追猛赶,身后留下了一溜飞扬的烟尘,边跑边喊:“苗婶,你慢些行——”
其余弟子也不敢耽搁,呼呼啦啦跟着他朝山谷外奔去。
何欢儿背着一筐沉甸甸的果蔬,缀在乌有思身后,卯足力气一路狂奔,赶到鼎门时,感觉腔子火辣辣的疼,几乎要炸开了。
南山的鼎门是建在狭长峡谷间的一道石门,由南山的剑师轮流守门,一人值守一月,以月轮盈亏为期,从一个望日守到下一个望日。
众位弟子赶到时,鼎门已然打开,锵锵击石之声正在峡谷中回荡。
声响一旦止息,厚重的石门便会轰然关闭。
何欢儿憋着最后一口气冲过石门,再也坚持不住,卸下背后的藤筐,瘫坐在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中用的怂瓜!”京哥扭头甩下一句奚落,同其他弟子哄笑着跑远了。
只有乌有思一个人停下来等她。
何欢儿猛吸几口气,指着京哥的背影,忿然道:“长……长脖子!你背一筐东西……试试!”
乌有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呵呵笑个不停:“欢儿,你气都喘不过来了,嘴皮子也不肯闲着啊。”
“小人!可……可鄙的小人!”
“行啦,行啦!什么大人小人的,你叨叨半天,他又听不见,白白浪费力气不是?”
何欢儿还想再泄愤两句,猛听一阵急促的击石之音响起,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敲在人的耳朵里,脑壳都要被震裂了。
想来,其中应该是注入了法力。
乌有思抱起何欢儿扔在一边的藤筐,道:“快走吧!这里不能待太久,守门剑师在催了。”
“东西还是我来背吧!”何欢儿接过筐子,重新背在了身上,“我这破衣烂衫的样子,又面生得很,若是一身轻松在钟山行走,十有八/九会被人误会成混入山里的细作。”
“怕啥?你把六哥给你的牌子亮出来不就行了?”
听乌有思提起手牌,何欢儿这才想起,方才闹了半天,她仍是没有弄清楚金手牌到底怎么回事。
有何效力?可在何处通行?从南山弟子的反应来看,这金手牌似乎并不常见,万一有人认不出怎么办?
她心里没底。
不过,今日是顾子期的生辰,她一定要顺利见到他,先送上一句祝愿,然后好好告别。
为免节外生枝,她决定抱紧乌有思这根稻草,寸步不离跟着她。乌有思经常背着藤篓到处送东西,无论是东西南北四列鼎山,还是守备森严的钟山,一个也没少去,因此,整个神剑门上下,对她可谓是无人不识。
乌有思在,何欢儿吉。
过了鼎门,穿过一片密林,便进入了一片地势险要的谷地,崖壁林立,沟壑纵横。这里是南山堂前弟子的日常修炼之处。
顺着险峻的山道迂回而行,大约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石桥,桥下隐约传来了叮咚的水声。
石桥搭在一条深涧之上。
这条深涧时阔时窄,盘曲逶迤不绝,将整座钟山环于当中,俨然是钟山与四方鼎山的天然分界,共有四座石桥连接,呼为“界桥”。
深涧的每一处皆布有强力无比、坚不可摧的法阵。
门中上下一切人等,连同门主在内,进出钟山时,一律要从桥上经过,否则,便会触动法阵,被当成闯入者击杀、死无全尸。
此刻,桥头守着两位弟子,一高一矮,一黑袍一白袍,道髻上系着长带。
一望可知,二人同为顾氏子弟。他们束发的长带,并非寻常布帛,而是一样通人性的灵物,独属钟山顾氏所有。
“乌姐姐,你终于来啦!”
白衣弟子是一位白净少年,十五六岁光景,生了一张讨人喜的娃娃脸。一见乌有思,立刻笑着迎了上来,一副颇为相熟的模样。
“刚才那群南山弟子进去时,没见着你,差点以为你不来了,我好伤心的!这不,我都念叨你半天了!”
乌有思笑眯眯的:“就你这小家伙会说!你念叨的不是俺,是俺筐子里的东西吧?不过这回呀,你这馋猫算是白等了,今儿个的东西你不能动。”
“哎?乌姐姐为何变得这般小气了?”白衣弟子微微撅起嘴,探手往藤筐里寻摸。
“子兴,今日不同往日,不准胡闹!”
说话人是一旁的黑衣弟子,此人看起来要年长许多,约摸三十岁上下,五官如刀削一般,神情冷峻严肃,不苟言笑。
顾子兴立刻缩回了身体,拖着长音,道:“是——”
乌有思对着那名黑衣弟子抬头一笑:“子谦师兄,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天也来守桥啊。”
“山主有令,今日守卫一切从严,路桥关卡全都加派了人手。”顾子谦答着乌有思,眼神却在何欢儿脸上打转,皱着眉问:“你也是南山弟子?”
“是、是!”何欢儿极尽谦卑地点头卖乖,“小女子是新来的见习弟子,名叫何欢儿。”
“见习弟子?”顾子谦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有手牌?”
“有、有!”何欢儿赶紧从怀中取出金手牌,双手捧着举过了头顶。
顾子谦拈起手牌一瞧,登时脸色一变:“这……这牌子怎会在你手上!?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欢儿不明就里,不由地一阵心虚,弱弱地问:“不知这块手牌能否通行?”
“此事事关重大,我做不了主!”顾子谦一把钳住了何欢儿的手腕,“你随我去见山主,由他定夺!”
想到顾子都那鹰隼一般阴鸷的双眼,何欢儿只觉芒刺在背。她竭尽全力往回拽着手腕,杀猪一样大吼大叫:“不,不要啊——!小女子并未犯错,何必去麻烦顾山主?!”
“子谦师兄,有啥话应该好好说不是?你咋能不明不白地随便抓人?”乌有思也有些急了,“俺亲眼见着的,这块金牌子是乔六师兄拿给欢儿的,不如去问问他!”
此时,那个白衣弟子顾子兴走上前来,把顾子谦拽到了一边,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顾子谦身形一抖,猛然回头,整张脸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是她?”
“是她。”
“不会有错?”
“全对上了。”
顾子谦默然半晌,脸上的字扑扑抖动,最终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欢儿,似乎想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时候不早了,俺们还得给少主送东西呢,不能老在这里磨蹭,先走啦!”乌有思揪了何欢儿一把,“欢儿,走吧。”
这一次,两位顾氏子弟未加阻拦,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何欢儿过桥而去,直到她走出老远,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依然驻立在原地张望。
何欢儿:丑也要丑出名堂,不平庸、不平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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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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