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莫愁一人,大祭司已经离开很久了,而他的话让莫愁久久无法平静。
窗外惊雷炸响。
莫愁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眉眼依稀,本来看着熟悉,越看越觉得陌生。
这张脸是不是也有那个巫女的几分相似?
铜镜里的面容在水汽里晕开一片模糊,莫愁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记忆里那具总带着薄茧的……前世那个被护在神殿里的巫女的神眷顾从未经历过衰老的凡人躯体。
“你是谁?”莫愁看着镜子呢喃道,声音比昨夜祭祀时的吟唱还要轻,“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身体里?”
镜中人没有回应,镜子里还是自己的面容,莫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她在问谁?问这具承载着两缕魂魄的躯壳?还是问那个被残魂碎片挤到意识角落的、真正的“莫愁“?
“你该醒醒了。”
她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他是神,是高高在上的寿命之神,怎么会记得一个凡人巫女?”
可莫愁也不甘心自己供养别人的残存碎片,而那个残片却想取代自己,那这对她自己本身来说将成为一场笑话。
莫愁准备起身朝窗户那边去,刚动一下,熟悉的痛感席卷而来,四肢百骸痛入骨髓。
这是祭祀舞跳完之后的感受,随着祭祀次数的增加,她想要见到司命跳舞的时间不得不越来越长,而祭祀后身体恢复越来越慢。
忍着痛莫愁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窗户前,撑着桌子用力的推开窗户,冰凉的雨丝从外面飘进来落在莫愁的脸上,提醒她让她清醒一些振作起来
撑着窗棂,指尖冰凉,雨丝落在她脸上,像细针扎进皮肤。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闪电偶尔划过天际,照亮她苍白的脸。
“你是谁?”她又低声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侧头去看铜镜里的人,那张脸依旧是她自己的,可那眉眼间的神情,却总让她觉得陌生,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的灵魂深处,正透过她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是因为那缕碎片吗?”她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台。
如果大祭司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复活”也是靠着前世巫女的一缕残魂碎片勉强维系的?
“如果从一开始这身体不属于我……那我究竟算什么?”
想起那些祭祀之夜,她跳着别人的巫舞,为别人祈求司命神君垂怜。
每一次舞蹈每一个舞步,她的身体都被疼痛侵蚀,可她依旧无法停下,难道只是因为那缕碎片,她看不到摸不到甚至感应不到的碎片,对他的呼唤?
“我在供养着他人残魂……”她的眼底泛起苦涩。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到底是谁?难道她只是一个冒牌货,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身体的疼痛清醒的提醒着莫愁,“又是这样……的疼痛。”
她咬着牙,冷汗打湿发根。
原来每一次舞蹈,都是她在用自己的神魂喂养那块碎片,而她自己则在供养之中一点点被消耗。
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跳舞,想再见他一面。
“我到底……在执着什么?”
窗外的雨更大了,冰凉的雨丝飘进屋里。
莫愁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忽然想起大祭司最后说的话……
“或许,那缕碎片在某种契机下会产生异动……”
她闭上了眼。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场富有生死之力大雨,或许隐藏着更大的变数。
“是他在试探我吗?”
莫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的雨依旧洛着,可莫愁却仿佛听见了什么……
极轻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再看向屋内什么也没有发现。
当她再低头,发现那银铃静静地挂在她的腕间,原本黯淡无光,竟在她的注视下泛着微弱的光。
她指尖轻轻碰触铃身。
下一秒,银铃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莫愁的耳边,响起了一个陌生中透着熟悉的声音……
“……阿愁。”
话音刚落,痛意突然袭来蔓延向四肢百骸
莫愁的膝盖先软了下去,她踉跄着扶住窗台,这次是不同于她跳完祭祀舞的痛感。
这样的痛,如同一道重击刚好劈在心口,心脉断裂,心口有什么东西也一同碎掉了,鲜血浸透前襟,却还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笑说道:“小莫愁,你看,我又保护了你一次,以后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我们还等着你。”
“这痛......”莫愁喘息着撑住窗台,缓了又缓,等待痛意消散,
从窗户飘进来的雨水顺着她的衣领滑入后背,凉意刺骨,“是前世的债,现世的劫。”
她猛地起身推开整个窗户。
冷雨丝灌进来,劈里啪啦砸在她脸上。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见雨幕里有微光浮动……像极了祭祀时她跳完第七十二圈,云端出现的身影,并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对着雨幕低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你在看什么,我知道是你,那巫女早就不在了,我不是她,不要再来找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石板上,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莫愁伸手接过,雨丝触及她的皮肤,有些灼烧她的心房。
模糊的记忆再次浮现,当她跳完舞时,总有人为她擦拭汗水,安慰道:“小巫女,你这舞跳得太狠,骨头都要散了。”
那时她总红着脸反驳:“那还不是因为您总不肯多看我一眼。”
现在想来,或许神看的从来不是她,而是她身体里的那个碎片,亦或是透过她看那个人。
“疼吗?”莫愁听见自己的发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回答她的是更剧烈的痛。
可这一次,她没有蜷缩,反而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让雨水更多地打在脸上,身上。
大祭司说“她是全新的灵魂,不是谁的替身,她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再想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追逐,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她从来不是为了“取代”谁,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回应。
她只是不肯相信,那样炽烈的爱,用命换兑现的执念,到最后会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你看……”
她对着雨幕笑,眼泪混着雨水,“我连疼都不怕,你想见她是吗,那我就再跳给你看......”
话没说完,腕间的银铃突然震颤起来。
莫愁猛地低头,看见铃身上浮起的光里,出现一道模糊的残影,星河深处正朝她伸出手。
“阿愁。”那身影开口,声音清冷中带着亲和。
莫愁的手无力的滑落窗台。
她终于哭出了声,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一刻的茫然。
这场景已经分不清梦境还是显示,也分不清银铃唤的是自己还是那道残存碎片。
浑浑噩噩的梦魇无休无止的侵蚀着莫愁的头脑。
不知过去多久疼痛散去,似乎全身的精气神流失一般,莫愁整个人瘫倒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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