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讲述完后,又道:“没经过教养的孩子野性难收,季隐真这一点,也时常让我困扰。”
“几年前,从中原来了一个修士,他那时便与你一样,纠缠在季隐真身边。季隐真又野又笨,被这个修士骗得什么都信,居然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认,你说可笑吗?”
霍行知低头将烤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摇了摇头。
魔君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抬起,看向上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片刻后,他道:“坦白说来,你做了残害季隐真的事,之后恼羞成怒,叫人围杀季隐真,我看得清楚。但你是怎么敢出现在他身边的?你也觉得他很蠢笨吗?”
霍行知不太高兴微微皱眉。
他可不觉得季隐真蠢笨,反倒觉得季隐真很聪明,就是坏心眼太多。但心眼多不就说明季隐真很聪明吗?魔君作为季隐真的父亲,就把季隐真看这么低吗?
他确实是没想起来这段往事。原著里霍行知并未露面,悄悄跟踪季隐真,下药,绑架,杀人,一气呵成。但这版的霍行知,却是害怕得心悸,高烧,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他继承了霍行知的功法,没想到记忆上的缺陷也会同样继承。
可季隐真是亲眼看到霍行知杀害他的,为什么当初一见面,会对他那么热情,好像很久之前便认识一样?
怀疑刚一出现,之前许多疑惑但被他马上遗忘的小插曲都被他回忆了起来。
李二狗曾经养育过季隐真一段时间,季隐真为什么说不记得李二狗是谁?季隐真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他吧。
季隐真失忆了吗?
霍行知脑中思绪万千,现实却只过了一瞬间。
他假装镇定,道:“我发现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既然魔君知道这段往事,那么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魔君都会觉得他心机深沉,另有图谋,那也不必尝试了。
反正也没把希望全部放在魔君身上,还不如趁机套点别的话。
他道:“一件都不记得了,很难以置信。”
魔君微微一笑,得意一闪而过,霍行知瞧得仔细,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心思不住转动。
魔君神情放松,舒了口气,道:“你倒是比季隐真伶俐多了,让我心情好了不少。”
霍行知沉默不语。
魔君又道:“你知道那个中原修士最后去哪儿了吗?”
霍行知思考片刻,张口道:“被魔君杀了吗?”
魔君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没错。”
霍行知听明白了魔君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不离开季隐真,那么就被魔君杀死,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他抬起头,直视魔君,道:“魔君大人,我不相信你曾经没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我是真心的,我没有办法对我之前做的事做什么证明,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下毒誓咒!”
毒誓为咒,双方契成,如有违约,天诛地罚。
魔君冷冷道:“你下不下毒誓,离不离开正道,来流明宫有何目的,是不是真心,我毫不在意。我只需要你离开季隐真,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霍行知那句“为什么”险些脱口而出。
他忍耐片刻,盯着盘子里的烤肉,又道:“你这么做,季隐真会不愿意的。”
魔君呵呵冷笑:“你知道上个不愿意的人在哪里吗?”
霍行知心情不好,随口应道:“土里。”
魔君道:“在你面前。”
霍行知一愣,视线立马转向房间中间那正在烤制的肉块。
烤制肉块的两个黑衣人似乎没有听见魔君的话,还在熟练地翻烤着。
霍行知胃里开始翻涌,火辣辣的刺痛从胃中卷席上来。
魔君声音并无起伏:“十天后,如果你还没有离开季隐真,下场便如这盘中餐一般。”
霍行知一语不发,失魂落魄走出了望江楼。
霍行知走后,魔君起身,推开房间内的屏风,季隐真赫然出现在面前。
季隐真眉毛微微皱着,眼睛一眨不眨,就算魔君来了,他也不看一眼,不动一下。
不知道听了多久。
魔君道:“你听清楚了吗?”
季隐真这才动了,斜了眼睛瞪他一眼,倏地起身,便往外走去。
魔君沉声道:“你不信邪,那你便去好好试试,你看他是会怕死离开,还是会因为什么可笑的爱情留下来找死。你在他心中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他一定会离开你。”
季隐真打开门向外走去,头也不回。
—
霍行知紧抿着嘴唇,快步向客栈走去,死死压抑着胃中翻涌的感觉,生怕自己一个分神就要吐出来。
刚在街角一转弯,霍行知和两个人好巧不巧撞了个照面。霍行知看清二人的脸面之后一惊,停下脚步。那二人也是同样无比惊讶,双方隔街相望。
居然是段鸿和子炎。
霍行知吓得连刚刚马上要吐出来的感觉都忘了。
段鸿和子炎一身白色校服,腰间佩剑,只是风尘仆仆,面有菜色,似乎劳累了很长时间没休息过。
双方仅是一愣便反应过来,段鸿走到面前,首先开口,却也是犹豫了两下才张口:“行知?你怎么会在这儿?”
霍行知瞥了子炎一眼,只见子炎正怒目注视自己。
霍行知心中不禁更怒。
魔君想让他在十天内离开,怕他赖着,连段鸿和子炎都骗来了,看子炎的样子,指不定还往外透露了什么事。
段鸿并不意外在这里碰到霍行知,只是心中还不愿意相信,道:“行知,茯苓镇便在相邻的城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行知没有回答,重新向客栈的方向走去,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段鸿跟上霍行知,还拽了一下立在原地不动的子炎,道:“我们听到了些不好的话。”
霍行知道:“什么?”
子炎插嘴道:“你和季隐真在一起了?”
霍行知暗叹了口气,心烦意乱,道:“这件事等等说。”
子炎步步紧逼:“为什么要等等说?你做了就说做了,没做就说没做,等等是什么意思?”
霍行知道:“那我做了。”
子炎登时脸涨成酱紫,忽然走着便停在原地,似乎是谁将他钉在了那里似的。
段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霍行知只好站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我都说了等等告诉你们,你们非要我现在说,你们爱在这里站着那就站着吧,我走了。”
子炎伸手指着他,磕磕绊绊道:“你你你!你不要脸!!”
霍行知迈步向前,充耳不闻。
街上的百姓好奇地向他们三人往来,子炎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不想将这种私事拿出来说,追在霍行知后面压低声音道:“你真敢说出来?你知不知道那是谁?那是季隐真!那是我们的杀师仇人!”
段鸿追在霍行知的另一边,担忧地问:“行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你是想为师夫报仇,才潜伏在流明宫的,那也大可不必,太危险了。”
霍行知无奈道:“没有,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是真心的呢?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个骗子吗?”
段鸿斟酌道:“很像。”
子炎则道:“你疯了吗?你当初可是因为没杀掉季隐真才离开的!”
霍行知摇摇头,道:“人都是会变的,况且,哎。”
那也不是我做的。
霍行知心理默默补充。
其实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季隐真的时候,虽然季隐真各种折磨他,但他心底还是喜欢他的。
一个聪明又漂亮,对谁都坏,只对你好,无论你怎么赶都赶不走,还对你撒娇撒痴的大美人,想必谁都拒绝不了。
霍行知不禁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神情温柔。
可随即魔君的十天期限袭上心头,他又不禁开始忧心忡忡。
魔君能打败其他九位魔子统治魔界,心狠手辣说一不二那是必要的手段,他对魔君来说更是一只蝼蚁般的存在,捏死他毫不费力,只是他是灵霄山的弟子,还是觉明的弟子,不能轻易下手。
觉明虽然不常在灵霄山上待着,但对他这近千个弟子喜爱得很,甚至记得每个人的名字,今年多少岁了,从不认错。
觉明背后还有周怀明支持,如果他是其他支脉的弟子就算了,周怀明根本不会在意。但他是觉明的弟子,他要是忽然不见了讯息,周怀明尊重觉明,一定会派人来找。灵霄山高手如云,查出毒手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定然和魔界不善罢甘休。
孰轻孰重,魔君还是能分得清的。恐吓他让他离开,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他也真的不能叫魔君惹恼,毕竟魔君只是不想惹麻烦,不是不敢杀他,不敢面对周怀明。
当务之急是思考脱身办法。
南疆接近魔界,是魔界势力最多的地方,尤其是茯苓镇坐落着流明宫,周围的魔界势力更是暗中扎堆,他要是在三湘之内绝对不安全。
如果假装离开季隐真,后面再去找他,成功率也不高,而且这样的话要拉起长战线,他的时间也不允许。
他也不会离开季隐真。
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季隐真先逃出三湘。
灵霄山在渝州城有分部霖铃殿,相距约八百公里,霖铃殿势力很大,如果能跑到渝州城就算安全了。
可在各个家族门派管辖的地区都有禁非令,通行令需要审批,很难拿到,他们只能乘马。
乘马的话那目标就太大了……
霍行知对身后二人逐渐狂暴的追责充耳不闻,思考着自己的事。直到来到客栈,他才将思绪放到外界。
一进到门,撇到窗户旁边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而是换了几个陌生的大汉,便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问道:“那边的客人去哪了?很漂亮那个。”
季隐真原本坐在那里吃饭来着。
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算账,道:“他啊,早走了,你前脚走的,他后脚走的。不过有几个奇怪的人进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才走的。”
霍行知浑身一冷,顿感不妙,追问道:“什么奇怪的人,是穿着黑衣服,将脸罩得严严实实的吗?”
掌柜笑了一笑,道:“大中午的谁会将脸罩得严严实实,就几个普通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戴着草帽,脏兮兮的,应该是附近务工的人,我也没见过。”
子炎还在追问:“你难道要带我们见季隐真?”
霍行知一把推开他,向门外疾奔而去,刚跑了没几步,却顿住了。
只见长长的街道中,秋天独有的暖黄色日光照在上面,人群熙熙攘攘来往,货郎叫卖声不绝。季隐真神情落寞,走在中间。
霍行知出现的瞬间,季隐真也有所感应,抬头看了过来。随后胸膛微微一动,似乎是叹了口气。
季隐真因为霍行知要来见魔君,和霍行知闹脾气,今天出门故意挑了一件又破又烂的衣服,便是他当弟子是穿的训练衣服了,却也难掩艳丽容色,一眼便能在人堆中找出来。
段鸿和子炎紧跟着出来,也一眼便见到了季隐真。
虽然没有见过季隐真,但他们此刻心神巨震,不知为何,坚信这就是季隐真。
那个把霍行知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的季隐真!
想起杀师之仇,二人登时动怒,无法忍耐,怒吼一声,“擦”“擦”两声,拔剑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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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来西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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