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刚刚？”
“你以为我刚刚在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吗？”
曹之松站在余塔面前，摊开了手好像很无奈，仿佛又回到了他更年轻的时候。
比之前在补给站下层时要顺眼很多，轻轻地笑了一声:“都是真话哦～”
“那......”
余塔欲言又止，她并不是不相信曹之松说的这番话。
只是想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嘴。
他们一起走出了补给站，推开门。
只就过去了才一会儿，如今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变成了蒙蒙的灰色。
裹挟着泥灰和烟尘，让本就快黑的天空愈发地暗了下来。
他们见到地面上的第四个人了。
他是灰色头发，低着头，看不见太清晰的面孔，眼睛也没看到什么颜色。
看起来十分瘦弱矮小，外面套着很厚的一件黑色夹克，全身上下都被布料紧密严实包裹着。
不过这样的装扮并不奇怪，在当下的世界，有些人的身体状态是会比其他人要差一些。
有些人是跟遗传有关，有些跟未被开发出的能力有关。
余塔和曹之松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在提着一小包物资回到皮卡车上旁时，余塔还是忍不住回头找了一下，从出补给站开始就存在的，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而她回头看到的，只是那只蓝色眼睛的男人还在抽着烟。
只不过从蹲着变成了靠在补给站墙边。
夏天墙壁上那种嗡嗡响的爬虫。
余塔还记得，平常并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力，但是让人感到很烦。
莫名的烦躁。
一旁的曹之松似乎察觉到了余塔的情绪。
侧身望了一眼，右手手臂轻轻碰了碰余塔的左手。
已经到皮卡车旁了，关檀和尹蒙二人都下车了，向前走了两步。
余塔感受到后疑惑地望向曹之松，又看到曹之松一直紧绷的肩颈线，直到此时才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像是无声叹了口气。
再开口是却是眼中含笑，语调轻松:
“准备一下，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发。”
话语刚落，尹蒙就调侃道:
“怎么这么大的紧迫感？之前也不见你紧张成这样。”
“好久没分析研究风水了，再加上今天用眼过度，看了太多不该看的脏污。”
听到这里，关檀偏头看向曹之松，冷笑着一声，笃定说:
“说谎。”
“好吧好吧，我投降，关姐看出来了就好。”
曹之松倒也没坚持之前那番说辞，而是说出了事实:
“他们是有点问题，除了有一人受伤特别重，其他的具体看不出来，给了他们反自然区的消息，他们说不定会早点离开这里，去反自然区。”
尹蒙微微皱起眉:“那个抽烟的呢？不定性很大吗？”
曹之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般，应该没我厉害。”
尹蒙眨眨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下面伤很重的那个人呢？也要拖出来跟你比一比吗，你还欺负一下病号啊？”
“弱肉强食嘛。”
“意思说有问题的话也怪不得你喽？”
“那当然，适者生存嘛。”
“用反自然区的信息去唬骗人，也算是人家倒霉喽？”
“他自愿的，利益互换嘛。”
“你诓了那倒霉傻小子多少钱？”
“也不多呀，才八千嘛——”
“！”
曹之松突然意识到不对，他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
关檀和尹蒙就这样看着曹之松，也不作声。
曹之松:“…………”
他这张破嘴。
这下曹之松只得不好意思地扶了下眼镜，他已经能预料到他们接下来的话了，痛苦地闭上了眼:
“哈哈，哈哈，其实…”
尹蒙:“速分赃款。”
关檀:“见者有份。”
尹蒙:“有福同享。”
关檀:“有难不当。”
“……”
余塔在思考了三秒后迅速跟上了大部队:
“余塔也要！”
“……”
“哈哈。”
曹之松苦笑着。
没揣热乎就要到别人口袋里了，其他人看着很开心，只有他自己听着很命苦，笑一下算了。
“八千正好，一人两千，多了我们也不要，我们还是很有良心的。”
尹蒙义正言辞地点点头，好像法庭上一锤定音的法官一样。
“再多了我也没有了，还没完全天黑，已经开始做梦了。”
“那咋了，余塔不了解你也就算了，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在三人的注视下，曹之松就这样打开了他的ID卡，趁着在补给站旁，信号丰沛，给其他三人一人转了两千。
这下连一直冷着脸的关檀，嘴角都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
另一边。
毛杰自从在补给站下方曹之松那儿，买到了反自然区的具体消息之后，就立马分享给了地面上他的同伴。
那位只有半只眼是蓝色的人，他叫陈勇，身边人都叫他勇哥。
不仅仅是证明他异能实力的地位，也同样是对他为人行事的认可。
陈勇听完毛杰的一番话后，又拿起纸，仔细将白纸上，关于反自然区的信息看了一遍，看完后随手将纸递给了旁边的周森林。
周森林，也就是最开始靠在车头身形比较高大的那个人。
拿起白纸，才看了一眼就开口望向毛杰，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这么巧？也是跟水元素有关的？”
陈勇吐出了一口烟气，烟雾四散开来，偏头向对方那俩皮卡车望去。
“我也觉得很巧，我还是在下面好一阵试探，确定没太大问题才交易的，也问了时间方向，跟我们不一样，是碰巧遇到的。”
周森林看着毛杰那认真的模样，这才继续看向白纸上的信息。
等周森林看完后，注意到陈勇已经半天没说话了，顺着陈勇的目光，他也看到了不远方的那俩皮卡车。
毛杰率先问道：“勇哥，怎么了？”
周森林环顾四周问：
“我看这反自然区的信息好像没啥问题，你看我们是现在准备出发？还是？”
“陈之州伤得很重。”
陈勇还是一直盯着那俩皮卡车，低沉的嗓音顿了顿才开口：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遇到符合自身异能的反自然区机会的确难得，错过这次可能根本没有下一次了。”
“勇哥，你是在顾虑什么吗？陈之州可以留在补给站，我们正好留下来照看他，你和周哥去就好。只要你们能赶上那个反自然区，最多两三天就能出来，这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说不定那处地方一天待不到就不见了。”
周哥对此没有表示，看见陈勇的反应不由得皱了皱眉，将怀疑问出了口：
“你是怀疑那俩车上的人？”
陈勇将指尖烟灰弹掉，说：
“有一点。”
“不安的感觉？”
毛杰问。
一些普通人和身赋异能者，往往对于危险都会有奇怪的预警，异能越强大，附带的感觉越强。
其实在废土还未形成时，或是更早时的和平年代。
那时候每个人都是普通人，没有所谓的掌控自然和奇异天赋的能力，前人将其称之为“直觉”。
身体的自然抗性，危险的预警，不安的感觉，抽象的，玄乎的，不可具体描述的“直觉”。
而现如今，这样的“直觉”在异能者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早在三百多年前，就曾有一些异能者专项研究组的成员提出：
“天赋越强，危险，那么不安的感知就越强，就像是给主人带来异能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宝贵的财富，或是诅咒。”
“为什么要称之为诅咒，因为在即将遇到危险时，异能在提醒主人，却不具体告诉主人危险的方位，时间。”
“它只是一味地给主人‘不安的直觉’，主人感受到‘此直觉’后，或是选择离开此地逃离不安，或是提高警惕性多加防备。
“但是从感受到了‘直觉’，和接下来做出的那一系列行为，你就敢确保可以完全避开危险吗？还是这些行为都只是危险到来的一环呢？”
“调查证明，五五对开。”
“‘直觉’，是在帮助你避开危险，还是和危险合起伙来站在高处调戏你呢？
毕竟，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胆战心惊。”
“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在你的十米处？五米处？”
“手边？耳边？还是心脏？”
“无论是运气很好，使得有准备地避开了危险，还是运气不好吃了一个大亏带来了懊悔与害怕，甚至直接死亡。”
“无知的危险预知，亦是诅咒啊。”
见陈勇不答，毛杰有点心烦意乱：
“除了那个棕黄色眼睛的人，其他人都没啥需要注意的啊，而且驾驶座上那虎背熊腰的男人，一看就是只会使蛮力的，不太聪明，跟个大傻子一样。”
周森林摸索着下巴问:
“你再给我形容一下那第四个人，你说那个眼睛是淡绿色的女人。”
“噢噢她啊，当时她跟那黑发女子坐在后排，我那角度有点偏，只能看到她带着黑色口罩，哦不对，是黑发女子带着黑口罩，那个淡绿色的…让我想想。”
“她是短发，说是淡绿色也说不上，因为颜色很淡，还带了一点点黄色，非常浅。
双手抱着一把长枪，靠在窗那边，期间只看了我一眼，我只能靠这一眼捕捉到。更多的信息我就看不出来了。”
周森林若有所思：“很浅的颜色，异能应该不会很强大，至于那个姓曹的。”
“我看也没啥可担心的，除了那个姓曹的人，需要注意一点，他应该是他们那边的领队，其他人都不需要别人出手，我分分钟可以解决。”
毛杰狗腿子似的摆摆手接道。
“还是小心点，毛杰，这里是野外，除了人类，还有异种和自然。”
陈勇没对毛杰说的话做出多余的反应。
“勇哥，现在出发吗？”
周森林缓缓道，他的想法跟毛杰差不多，反自然区难得一遇，既然已经花一口价买下，更不要错过这个机会，等他和变得更强的勇哥从自然区出来，其他人就算再搞小动作也不是问题。
见陈勇还没反应，毛杰有些急了，毕竟钱是他花的，八千说不多，但也不少了。
这块“水元素”的反自然区跟他的异能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然他现在早就开车在去的路上了。
“再等等，等他们上来，等那人下车，或是离开。”
“勇哥你是说那浅绿色眼睛的女人？”
“嗯，不亲眼见到，我不放心，姓曹的我已经见过了，他那双眼睛的确有点怪，可以看透整个身体的感觉，应该是很特殊的异能，身边那个女人虽然没有异能，但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敢出安全区的人。”
“那行，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勇哥教训的是。”
不多一会儿，比曹之松和余塔先回来的，是他们的同伴，王飞，他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陈勇瞥了他一眼，王飞不敢跟他对视，快速走向那俩离他们较远的越野车。
他正准备打开车门时，就听到毛杰不爽地啧了一声：
“王飞，回来了啊。跑车上去干什么，我们都在这边待着。”
王飞听到声音停住了要上车的动作，站在那儿不动，也不答话。
直到周森林也催他过去，他这才迈开小步子走到离他们两三米处。
毛杰看着王飞在旁边又蹲下来，小小一团，穿的衣服很厚。
手上带了手套，脸上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也能看得出来身材瘦小，跟没骨头一样。
以前都问他为啥搞成这样，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来：
“我们速度型的异能刺客都这样，不能被风扰乱呼吸节奏，不能外露出明显特征，这是我们低调的强者信条。”
美名其曰，全身上下不能有一丝破绽，露出眼睛是最后的限度。
“去干啥了，这么久才回来？放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有危险的话我们也赶不过去啊。”
毛杰因为刚刚的事情本来就不爽，现在看见王飞偷偷摸摸的跟老鼠一样。
一想到他的异能就是跟老鼠有关，他这却要跟这样的异能一起共出任务，火又大了。
“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啊？”
毛杰准备抬腿向一旁蹲着的王飞踹去，这时陈勇望了周森林一眼，示意阻止一下。
周森林收到暗示，迈步轻轻推了下毛杰，不着痕迹向后挥了挥手，顺势安抚了一下双方。
“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合伙出任务，他不爱讲话，我们都知道，都别勉强，你花了钱，我们也知道，晚点把钱转你，也不是让你打水漂的。”
毛杰听到这话，哼哼了两声就没说话了。
周森林拍了拍毛杰叫他消消气，说:
“异能天赋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每个人性格也不一样，好了好了。”
毛杰也只是意思两下，没真的生气。
在野外的时候，同伴的重要性跟生命挂钩，他也不是什么蠢货，得到周森林会打钱的承诺后，他也不闹了。
他可精明着了，意思意思两下得了，让陈勇他们能看到他做的事就好。
不过这次的确有带着他的真实想法在里面，王飞在除了特别危险情况状态下，其他时间总是沉默寡言，孤身一人。
很少交代身体状态，也不参与他们的行程安排会议，有什么任务直接告诉他，他听从任务并去完成，更像是一个机器人。
可同为伙伴外出野外执行任务，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而不是需要指令，戳一下动一下的软件。
不管是迷失自己心理上的，或是身体健康上的。
王飞身上太没有生命力了，这样很容易出问题。
他们好歹也是一起出了很多次任务，偶尔也配合默契。
时间久了，养个小动物都能养出感情，更何况是上刀山，下火海的野外。
毛杰在之前也跟王飞本人也聊过几次，效果不是很好，后来又找了陈勇和周森林，都说了这件事。
陈之州也去沟通过，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变化，但这变化微乎其微。
或许毛杰在等，陈勇和周森林在等，王飞自己也在等。
具体在等什么？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契机？一场偶然？
也或许只是很平常的一场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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