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的决定,来得比云舒微预想的更快,也更干脆。
就在她呈上账目证据后的第三天清晨,秋日的凉意尚未被阳光完全驱散,云毅身边的一名亲卫便来到了主院东厢房,声音洪亮地传达了将军的命令:
“将军有令:大小姐云舒微,聪慧敏达,心细如发,即日起协理府中中馈事宜,着重清查账目、整顿用度。一应管事、仆役,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命令言简意赅,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在将军府激起了千层浪。
“协理府中中馈”!
这六个字,意义非凡。它意味着云舒微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份例、在自家院子里搞点“绩效”小打小闹的嫡女,而是名正言顺地踏入了将军府的管理核心,拥有了审核账目、过问采买、调度用度的实权!虽然前面还有“协理”二字,上面还有王氏这个名义上的主母,但谁都知道,经此一事,王氏的管家权已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权力重心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偏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府。云舒微当时正在用早膳,一碗熬得香糯的碧粳米粥刚喝了一半。听到传令,她放下白瓷勺子,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她脸上没有露出太多惊讶,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起身,平静地接令:“舒微领命。”
内心的小人已经兴奋地搓手手:“来了来了!项目经理(协理)的任命书下来了!接下来就是组建核心团队,把控关键节点!”
她没有任何耽搁,接到命令的当天下午,便带着周嬷嬷和春桃,直接去了位于府中轴线上的账房和库房区域。
账房里,原本属于王氏心腹的几位账房先生,此刻个个面色惶恐,如同惊弓之鸟。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账册的霉味、墨锭的涩味,以及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他们面前堆叠着高高的账本,仿佛一座座随时可能倒塌、压垮他们的罪证山。
云舒微没有立刻训话,而是先绕着账房走了一圈。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闪烁的账房,扫过角落里积灰的卷宗,扫过桌案上略显凌乱的算盘和笔墨。她伸出手指,在一摞账册封面上轻轻划过,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薄灰。
“从明日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新发生的收支,启用新账册。记账格式,按我稍后给出的范式。过往旧账,封存待查。”
她没有直接追究旧账,而是快刀斩乱麻地先确立新规矩,切断可能的后续舞弊。几个账房先生面面相觑,不敢有异议。接着,她来到了库房。库房重地,带着一股混合着樟木、皮革、粮食和灰尘的复杂气味。掌管钥匙的管事点头哈腰地迎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云舒微没有理会他,目光直接落在那些贴着封条、但明显近期有被动用痕迹的箱笼上。“打开。”她指着其中几个。
管事脸色微变,支吾着说需要请示夫人。
云舒微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管事瞬间脊背发凉,想起了秋月的下场和将军冷硬的命令。他不敢再啰嗦,颤抖着拿出钥匙打开了库房。
云舒微仔细查看了里面的绸缎、药材和几件贵重器皿,与账册上的记录一一核对,果然发现了几处明显的亏空和以次充好。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让春桃详细记录下来。
“周嬷嬷,”她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周嬷嬷说道,“库房钥匙,暂时由您保管。所有物品出入,必须严格登记,经您和我双方签字确认方可。”
这是她安插的第一个亲信,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掌控物资。
周嬷嬷沉稳应下,脸上带着被信任的郑重。
随后,云舒微又去了采买处。采买处的人更是油滑,试图用各种理由搪塞采购价格问题。
云舒微听着他们漏洞百出的解释,内心冷笑:“跟我玩价格水分?姐前世经手的军需采购,水比你们深多了!”
她没有与他们争辩,直接宣布:“日后府中大项采买,需至少寻三家报价比对,选定后报价单需我过目。日常小项采买,由厨房负责送菜的老张头统一负责,他熟悉市价,为人也本分。”
老张头,就是她之前安排与刘妈妈接头的那个“自己人”。将他提拔到采买岗位,既能利用他熟悉市价的优势,又能将采买这个最容易捞油水的环节,部分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是她安插的第二个亲信。
最后,她回到了账房,面对那几个惶惶不安的旧账房,给出了致命一击:“你,你,还有你,”她点了其中三个明显是王氏心腹、在问题账目中嫌疑最大的,“即刻起,不再负责记账,专心协助周嬷嬷整理库房旧物,清点盘查。”
直接剥夺了他们的核心职权!三人脸色瞬间惨白。
“至于新的记账人选……”云舒微目光扫过剩下那几个看起来相对老实、或是平日被排挤的账房,以及……站在角落的一个刚来不久、因为不善钻营而一直被打压的年轻账房,“暂且由你们负责,按新规矩办事。若有不明,可来问我。”
她没有完全换掉所有人,而是留下了可用之人,并给了那个年轻人一个机会。恩威并施,分化拉拢,这套组合拳她打得行云流水。
一系列命令发布下去,雷厉风行,条理清晰。原本属于王氏的权力板块被迅速拆分、渗透、接管。整个过程,云舒微没有提高过一次声调,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却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消息传到王氏耳中时,她正在自己屋里对着一个插瓶发脾气。听到云舒微不仅拿到了协理之权,还迅速安插人手,掌控了库房和部分采买,甚至直接架空了她的几个心腹,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中的玉簪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协理……协理!她怎么敢!!”王氏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却发现自己除了无能狂怒,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将军的命令如山,云舒微的手段更是又快又狠,直接掐住了要害。她此刻若跳出来反对,无异于自取其辱,坐实了自己管理无方、甚至心中有鬼。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权力正从自己手中飞速流失。那种滋味,比剜肉还疼。
傍晚,云舒微回到主院东厢房。周嬷嬷将一串沉甸甸的库房钥匙恭敬地交到她手中。冰凉的金属触感,代表着实实在在的权力。
春桃和冬梅点亮了灯烛,橘黄的光晕温暖了一室。窗外,秋虫唧鸣。
云舒微坐在桌前,看着那串钥匙,轻轻舒了一口气。
从浴桶中濒死的绝望,到如今手握管家实权,不过短短数十日。
她完成了从“被欺辱嫡女”到“掌权小姐”的华丽转身。
内心的小人给自己倒了杯(想象中的)庆功酒,美滋滋地抿了一口:“权力的小苗苗,总算种下了!接下来,就是浇水施肥,让它茁壮成长啦!王氏,你就躲在角落里慢慢哭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