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送出去后,云舒微连着两日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分析名单时耗干的脑汁重新睡回来。醒来就在院子里溜达,看着自己手下的私兵哼哧哼哧地操练,听着那整齐的呼喝和兵器破风声,心里那点成就感就跟揣了个暖炉似的,熨帖得很。
**【云舒微内心:还是肌肉记忆靠谱,动脑子太费神了。看看这腱子肉,这爆发力,安全感爆棚!什么魔教内奸,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吧?】**
这日午后,她刚小憩起来,嘴里还残留着午膳那道糖醋排骨的酸甜余味,正琢磨着晚上要不要让厨房再做一次。冬梅端着一盏新沏的、颜色清亮的碧螺春进来,茶香还没散开,她身后就跟进来一个穿着靛蓝色棉布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
这人云舒微认得,是外祖林家一个极不起眼的管事,姓常,平日里主要负责往京城送些南边的土仪或是传递些不紧要的家书。但此刻,常管事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凝重,连带着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混合着尘土和马匹味道的气息,都显得沉甸甸的。
“大小姐。”常管事声音压得低低的,行礼的动作也带着匆忙,“老爷让小的务必亲自将此信交到您手上。”
他递过来的不是寻常的信封,而是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只有巴掌大的扁平小包,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发毛,沾着几点已经干涸的泥浆。
**【云舒微内心:嚯,这包装,一个比一个谨慎。前两天是竹管,今天是油纸包,下次是不是得用飞鸽传书或者烽火狼烟了?气氛组到位得很。】**
她接过那小包,入手比想象中沉一点,油纸带着一种粗粝的触感。她示意冬梅给常管事看茶,自己则走到窗边的书案前。指尖挑开那缠得紧紧的麻线,剥开几层防潮的油纸,里面才露出一封普通的家信。
信纸是林家常用的那种略带黄色的竹纸,带着淡淡的植物纤维气味。但上面的字迹,却是外祖父林老大人亲笔,不再是往日闲话家常的从容笔触,而是力透纸背,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焦灼。
信的前半段,依旧是关心她的饮食起居,问她将军府内务是否顺遂,语气温和。但写到后面,笔锋渐渐沉了下去。
“……近日朝中,颇有杂音。有言官上奏,称北境渐宁,然云家掌京畿部分防务及边境重兵,权柄日重,非国家之福。虽陛下圣明,未予置评,然空穴来风,其必有因。汝父性情刚直,汝兄远在边关,京中唯汝,需格外谨慎,言行切记低调,勿授人以柄……”
云舒微逐字逐句地看着,刚开始还没太在意。
**【云舒微内心:哦,有人眼红了呗。正常,哪个公司业绩太好了,没几个打小报告的啊?】**
可当她看到“权柄日重,非国家之福”那几个字时,捏着信纸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窗外刚好刮过一阵风,带着晚秋的凉意钻进领口,激得她颈后的寒毛微微立起。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话背后的分量了。
这不是普通的同事倾轧,这是……来自最高老板的猜忌?
**【云舒微内心:等等,‘非国家之福’?这帽子扣得有点大啊!不就是多管了点兵,多立了点功吗?怎么听着像是我们要造反似的?这古代老板的心思,比甲方爸爸的需求还难琢磨!】**
她甚至能想象出,在那金碧辉煌的朝堂上,某个穿着绯色官袍、可能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抑扬顿挫地说出这番话时,底下其他官员们各异的神色——有附和的,有沉默的,有幸灾乐祸的。而龙椅上那位天下之主,又会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听着这番“忠言”?
常管事没有久留,喝完那盏几乎没动过的茶,便起身告辞,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只留下那股子尘土味,混合着房间里清雅的茶香,形成一种古怪的对冲。
云舒微还站在原地,信纸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一根根细小的冰针,扎在她的视网膜上。刚才因为糖醋排骨和手下兵丁操练而生出的那点暖洋洋的惬意,此刻被一种更庞大、更无形的东西驱散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利落的胡服,摸了摸腰间那枚冰凉的玄铁令牌。这代表力量和权柄的东西,此刻似乎也带上了一点……烫手的温度。
* * *
**(谢珩视角)**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珩正在自己临时的书房内,听手下汇报各地传来的消息。他刚端起一杯温热的云雾茶,茶水微苦回甘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心腹垂首,低声禀报:“……京城方面,今日早朝,有御史提及云家兵权之事,虽未明指,但意在言外。”
谢珩端茶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杯壁温热,透过细腻的瓷壁传递到指尖。
来了。比前世,早了半月。看来云家近来动作,尤其是云舒微的崭露头角,终究是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将茶杯放下,杯底与紫檀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一声“嗒”。**(谢珩内心:帝王心术,制衡之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前世云家最终……这一世,因我之故,将她卷入更早,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深秋干燥冷冽的空气涌进来,冲散了室内的茶香。他能想象到,此刻的云舒微,或许刚刚收到来自林家的警示。以她的聪慧,定然已经明白了那看似平淡家书背后的惊涛。
她会如何想?是会愤怒,是不解,还是……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倾轧与算计?
他闭上眼,前世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功高震主的老将,最终落得的下场,无一不是惨淡收场。而云家,在失去了云毅这棵大树后,前世的云舒微(或者说,那个原主)更是……
这一局,不能再重蹈覆辙。皇权猜忌,比沙场明刀明枪,更凶险百倍。
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带来远处市井隐约的、属于尘世的喧嚣。但这喧嚣,丝毫无法驱散他心頭逐渐凝聚的寒意。
一种新的、更高级别的冲突,如同天际悄然汇聚的乌云,已经投下了它的第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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