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以攻为守”的调子后,云舒微感觉自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停不下来。心里那点因为朝堂猜忌而生的憋闷,转化成了某种更具体、更灼人的东西,烧得她坐立难安。光说不练假把式,得干点实际的。
她一头扎进了父亲云毅的书房。这里她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但每次进来,那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墨锭和淡淡樟木的味道,依旧让她有种踏入另一个时空的肃穆感。这次她的目标明确——边境舆图。
几个沉重的檀木匣子被搬出来,打开时扬起细细的灰尘,在从窗棂透进来的光柱里飞舞。里面是一卷卷或新或旧的羊皮、绢帛,有些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上面用浓淡不一的墨色勾勒出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云舒微内心:好家伙,这地图画得……写意派啊!这山就是几个馒头堆,这河就是一条歪扭的蚯蚓,比例尺全靠猜,等高线不存在。靠这玩意儿打仗,跟闭着眼睛摸象有什么区别?】**
她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将一张描绘北境关键区域“落鹰涧”一带的绢帛在面前小心摊开。绢帛很旧了,颜色发黄,手感脆硬,上面除了线条,还有不少前人用朱笔或墨笔写下的小字批注,字迹各异,像是不同时代的将领留下的印记。
她看得极其缓慢,手指顺着那些模糊的线条移动,试图在脑中构建真实的地形。
**【云舒微内心:这里标注‘易守难攻’……嗯,两侧是陡崖,中间通道狭窄,确实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但要是敌人用火攻,或者从侧面高处用投石机呢?这图上根本没标侧面山坡的倾角和植被情况啊!】**
**【云舒微内心:还有这个补给点,离主防线这么远,运输路线就这一条?被截断了怎么办?后勤保障简直是裸奔状态!】**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时代的军事地图,更多是象征性的示意,缺乏精确的数据支撑。依赖这种地图布防,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
不行,得重画。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全新的、质地细密的上等宣纸,用镇纸压平。她没有用传统的毛笔,而是找来了几根她自己让工匠特制的、细细的炭笔。
**【云舒微内心:毛笔太软,画不出硬朗的线条和细节。还是炭笔顺手,虽然容易弄一手黑。】**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想前世看过的卫星地图、沙盘推演,那些精确到米的海拔数据、坡度分析、视野盲区计算……然后将这些概念,与刚刚看到的“写意”地图,以及父亲和兄长偶尔提及的边境实际情况,一点点融合。
再睁眼时,她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炭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先勾勒出大致轮廓,然后开始标注。
哪里是制高点,必须设立瞭望哨和远程火力点;哪里是视野死角,需要布置暗哨和陷阱;哪里是水源地,需要重点保护并规划备用水源;后勤补给路线不再是一条孤零零的线,而是规划出了主次干道和数条隐蔽的应急通道……
她甚至根据地形起伏,大致推算出了不同位置可能的射界范围和火力覆盖盲区,用极其细密的阴影线标注出来。
**【云舒微内心:这里,可以弄个简易的滑轮组,运输物资能省不少力气。这里的地形,适合摆个‘品’字阵,互相支援。还有这个山谷,看着平坦,其实是泄洪道,雨季绝对不能驻扎……】**
她画得忘了时间,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蜡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手指被炭笔染得乌黑,脸颊上也蹭了几道黑印子,她也浑然不觉。饿了就随手抓块点心塞嘴里,渴了就灌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地上散落着许多团起来的废纸,那是她不满意的草稿。她在不断修正,不断优化,将现代军事地理学和防御工事学的理念,笨拙却又坚定地,融入这个时代的战争逻辑之中。
当最后一条辅助线被轻轻擦去(用她自制的、用馒头芯做的“橡皮”),最后一片区域的阴影标注完成时,天光已经再次大亮。
云舒微放下炭笔,猛地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书案。她甩甩头,等那阵眩晕过去,才仔细看向自己的作品。
一张全新的“落鹰涧及周边区域防御与态势图”呈现在眼前。
不再是写意的山水,而是严谨、清晰、充满了各种符号和标注的“作战说明书”。每一个据点,每一条路线,甚至潜在的威胁方向,都一目了然。虽然工具简陋,材料原始,但这张图所蕴含的思维,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
**【云舒微内心:完美!虽然比不上卫星高清图,但绝对吊打之前那些抽象派画作!有了这玩意儿,只要指挥者不傻,防守效率至少提升三成!进攻路线也能规划得更刁钻!】**
她看着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仿佛能看到无形的兵力在上面流动、驻扎、交锋。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混合着熬夜后的疲惫,让她的大脑处于一种奇特的亢奋状态。
这张图,就是她的“武器”。一件超越了刀剑弓弩,属于思维层面的强大武器。
她小心地将图纸卷起,用丝带系好。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父亲和兄长“偶然”发现它,并且相信它的价值了。这需要一点策略。
**【云舒微内心:该怎么不经意地让老爹看到呢?假装不小心掉在他必经之路上?还是让哥哥‘意外’发现我的‘涂鸦’?唉,展示才华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心累。】**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已经为未知的冲突,提前准备好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 * *
**(谢珩视角)**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珩在另一处据点,刚刚听完关于朝中最新动向的密报。他指尖捻着一枚冰冷的玄铁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舆论仍在发酵,虽未形成浪潮,但暗流已起。云家需要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来堵住悠悠众口。
他起身,走到墙边一幅巨大的、但同样粗糙的边境舆图前。目光落在“落鹰涧”一带,那里是他根据前世记忆,推测出魔教与北漠可能再次尝试渗透的区域之一。
此地险要,却并非铁板一块。前世曾有短暂失守的记录,皆因布防疏漏……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坐等。
他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那个在书房里,对着一堆“落后”地图拧眉、然后用她那些稀奇古怪却无比实用的方法,重新构筑防御体系的女子。
若她真能绘制出……那份超越此世认知的图卷……或许,落鹰涧将不再是隐患,而会成为埋葬敌人的坟墓。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许久,直到心腹送来新的情报,才缓缓转身。棋盘上的棋子,在他眼中,似乎正随着千里之外某张尚未面世的图纸,悄然改变着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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