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胜利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表面上炸响过后暂时平息,但将军府内的清理才刚刚开始。那份“御前赞画”的殊荣和推行新制的权力尚在手中温热,云舒微便已调转枪口,对准了内部那颗被安插进来的钉子。
柳青禾,或者说那个顶着此名的少女,在被两名神情冷肃的护卫从西厢客房“请”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辜,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身上那股廉价的皂角清香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没有再被带回云舒微的院子,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府中一处闲置已久、堆放杂物的偏房。房间里灰尘的味道很重,混合着陈旧木材和蛛网的气息,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天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没有刑具,只有两把普通的木椅。
云舒微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着被按坐在对面的柳青禾。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仿佛能穿透那层精心伪装的皮囊,看到内里的真实。
柳青禾在她的注视下,最初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渐渐有些维持不住,眼神开始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手指不安地绞动着。
**【云舒微内心:装,继续装。看看是你这受过专业训练的演技过硬,还是姐这看过几百集《犯罪心理》和《Lie to me》的眼睛毒辣。】**
“青禾表妹,”云舒微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或者说,我该称呼你……安闲王府的‘暗蝶’?”
柳青禾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在云舒微那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下,所有预先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必否认。”云舒微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能更清晰地看到对方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从你踏入府门的第一步,你身上那股刻意营造的、与真正逃难孤女不符的‘干净’气息,你眼神里那份过于标准的‘怯懦’,以及你几次‘不经意’间试图打探消息的举动,都在告诉我,你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个人。”
她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厉声呵斥,只是用平静的叙述,一点点剥开对方的伪装。“你传递出去的,关于云家要‘削减军需’的消息,是我故意让你听到的。安闲王信了,并且在朝堂上发难,然后……一败涂地。”
柳青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她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
**【云舒微内心:施加心理压力,摧毁其自以为是的伪装和成就感。第一步,完成。】**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云舒微靠回椅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第一,继续嘴硬。我会将你交给朝廷,安闲王如今自身难保,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杀你灭口?谋害边军统帅、构陷忠良的罪名,加上一个身份暴露的细作,你的下场,会比死在街头的老鼠好看多少?”
她顿了顿,看着对方骤然惨白的脸和眼中抑制不住的恐惧,才缓缓说出第二个选择:“第二,把你知道的,关于安闲王如何与魔教勾结,通过什么方式联络,还有哪些人参与,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痛快,并且……让你的家人,不受牵连。”
她刻意在“家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像安闲王那种人,控制细作,必然握有其软肋。
**【云舒微内心:给出明确选择,一边是凄惨绝望的死路,一边是相对轻松且有保障的解脱。利用其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亲人安危的担忧。经典审讯策略。】**
柳青禾的心理防线,在任务失败、身份暴露、靠山倒塌以及自身和家人安危受到多重打击下,终于彻底崩溃。她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涌出,不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演,而是充满了绝望与悔恨。
“……我说……我都说……”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是……是王府的李管家找上我……用我弟弟的性命要挟……让我混进将军府……监视大小姐您的动向……尤其……尤其是关于军务和……和魔教相关的事情……”
她断断续续地交代起来。如何接收指令(通过城西一家特定的胭脂铺传递暗号),如何将情报送出去(塞在指定的城隍庙石狮底座缝隙)。她还提到,安闲王与魔教的联络并非直接,中间似乎还隔着一个人,被称为“影先生”,极其神秘,连她也从未见过真容。安闲王主要负责利用宗室身份,为魔教在朝中打探消息、行方便之门,甚至在物资调拨上给予隐秘支持,而魔教则承诺在“大事”成后,助其获取更大权柄……
这些口供,与之前从福顺客栈搜出的密信内容相互印证,细节更加丰满,将安闲王勾结魔教、意图不轨的罪行,进一步坐实!
**【云舒微内心:搞定!口供到手!虽然没揪出那个‘影先生’,但安闲王这条大鱼是跑不掉了!这下铁证如山,看他还怎么狡辩!】**
云舒微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站起身,对旁边的护卫吩咐道:“带下去,单独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大小姐!”
柳青禾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被护卫拖了下去,偏房内只剩下云舒微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失败者的绝望气息和淡淡泪痕的咸涩味道。
她缓步走到那扇小窗前,看着窗外被分割的一小片灰蒙天空。拔除了内奸,拿到了关键口供,手中的筹码又多了几分。与安闲王,乃至其背后更深黑手的斗争,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 *
(谢珩视角)
谢珩并未坐在那间象征性的密室里。此刻,他正在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别院书房中,窗外几竿翠竹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他刚听完属下关于朝堂风波后续以及将军府动向的禀报,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棋罐里的白玉棋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安闲王……算是废了。”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将一枚代表安闲王的黑色棋子从棋盘上拈起,并未像以往那样收走或按下,只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棋罐盖子上,任由它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属下垂首而立,不敢打扰。
谢珩的目光掠过棋盘,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给竹叶镶上了一道浅金色的边。“她那边……审讯应该结束了。”他说的自然是云舒微,“以她的手段,拿到想要的东西不难。”
他端起旁边小几上已经微凉的茶,呷了一口。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此刻却只觉得涩口。
“吩咐下去,”他放下茶杯,对属下道,“让我们的人,最近都谨慎些。安闲王倒台,他背后的‘影子’恐怕不会安分。另外……盯着点城西那家‘凝香斋’胭脂铺。”
“是,主上。”
属下领命而去。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竹叶的沙沙声和棋子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谢珩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局势依旧复杂,但一颗碍眼的棋子,总算被清理出了棋盘。他拿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落在了棋盘东南一角。那里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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