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间，冰冷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钻入安比槐的脑海：
【宿主积分余额：-1500。】
【警告：积分赤字状态持续。若无法在规定期限内清偿欠款并启动核心任务，将启动强制回收程序。】
【核心任务待激活：与系统检察者林如海结合，诞下子代“安陵容”，扭转其命运轨迹。任务成功，积分债务全额豁免，并开放未来知识库永久权限。任务失败：系统解除绑定，积分债务转化为现实高利贷，启动生命倒计时（三天）。】
安比槐猛地睁开眼，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胃里翻涌着屈辱与暴戾。
负一千五百积分！这庞大的债务，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那个所谓的“核心任务”，更是荒谬绝伦，将他所有的骄傲与算计都踩在了泥泞里。
【新任务发布：于下一次堂议后，以公务为由，与目标人物林如海进行至少一刻钟的私下交谈。任务奖励：积分 100。失败惩罚：积分-200。】
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
私下交谈？安比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屈从？意味着他将亲手折断自己的傲骨，将自己物化为一个执行指令的傀儡，为了苟活而去谋划一场令人作呕的接近。
现在只是短暂时间的相处，后面呢？他还没天真到觉得系统后面会放过他，这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尊严、原则、自我，都会在这场交易里被碾碎成灰。
他安比槐，何曾沦落到要仰仗这等不堪的手段求生？
抗拒？代价是积分再度被剥夺，是那高达1500的负分赤字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生命倒计时”这把铡刀，明确无误地悬于颈上。
人若死了，一切的抱负、未竟之事，都将化为泡影。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尊严，一边是冰冷无情的性命。
他闭上眼，仿佛能听到内心骄傲部分碎裂的声音。
良久，他紧握的拳缓缓松开，眼底翻涌的怒火与屈辱被强行压下，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翌日盐政堂议，气氛肃穆。
林如海端坐主位，靛青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癯冷肃。
他条分缕析着漕运新规，言辞严谨，逻辑缜密。
安比槐垂眸静听，如同最恭谨的下属，却在林如海提及几个关键数据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在袖中掐算了几下。
他发现了一处细微的疏漏——并非原则性错误，却足以在具体执行时引发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被人钻了空子。
堂议结束，官员们纷纷起身。
安比槐没有急于离开，他等到林如海收拾好案上文书，准备起身时，才快步上前，在众人略显讶异的目光中，执礼躬身，声音压低至仅二人可闻。
“林大人，下官于方才大人所提漕运损耗折算之法，有一处细微末节，恐于实务有碍，不敢不言，恳请大人拨冗片刻。”
他没有质疑，姿态放得足够低，小心的避免触犯到林如海的防御机制。
林如海脚步一顿，回身看他。目光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又落在他恭敬却挺直的背脊上。
“随我来。”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转身便向侧面的值房走去。
值房内比大堂更为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马声。
林如海在书案后坐下，并未赐座，只抬了抬眼：“说说是哪一处。”
安比槐依旧站着，语速平稳清晰：“大人方才所定损耗折算，乃是以漕船满载为准。然漕船北上，沿途卸货，吃水渐浅，空载返程时损耗比率实则更低。若统以满载核算，岁积之下，恐虚增数千两计。下官以为，或可按航段、载重细分核算，更为精准。”
他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素笺，上面用极工整的小楷列明了分段核算的数据对比，一目了然。
他没有直接指出林如海的“错误”，而是提出了一个更优的“补充方案”。
林如海接过素笺，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数据。
他久历漕务，稍一思索便知安比槐所言非虚。
这确实是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却关乎真金白银。
他抬起眼，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官员——心思缜密，精通实务，更难得的是懂得进退，知道如何保全上官颜面。
“你倒是心细。”林如海将素笺轻轻放在案上，语气依旧听不出褒贬，“此事，本官会斟酌。”
【任务完成。与目标人物进行私下交谈，时长符合要求。奖励积分 100。剩余欠款：-1400。】
系统的提示响起，安比槐心下稍定。
“若无他事，下去吧。”林如海端起手边已然微凉的茶。
“下官告退。”安比槐躬身，退后两步，方才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未有多余言语，也未流露半分得意。
走出值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安比槐微微眯起眼，方才紧绷的心神稍稍松懈。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虽然积分依旧沉重。
然而，就在他心神放松的刹那，小腹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难以言喻的温热感。
那感觉转瞬即逝，如同错觉。
安比槐脚步猛地一顿，站在廊下阴影中，缓缓抬手按上腹部。
官袍下的身躯依旧劲瘦平坦，但那瞬息的感觉却如此清晰。
这诡异的体感。
他正凝神感受，一名书吏匆匆自旁经过，见到他，忙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低声道。
“安大人，方才有人将此信送至门房，嘱托务必亲交您手。”
安比槐心头一跳，接过信函。纸质粗糙，入手微沉。
他回到自己的值房，掩上门，拆开火漆。信内只有一张薄纸，上面是寥寥一行陌生的字迹。
“旧案未销，新债当偿。小心身边人。”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安比槐的指尖瞬间冰凉。旧案？是指他入狱的盐引案，还是……更早的什么？
这已是他收到的第二次警告，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值房紧闭的门窗，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那隐藏在暗处、无处不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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