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霄只是带着随从从她房门前经过,听了这么一句,也懒得停下辩驳,径直走了。
楚若宝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一脚蹬了鞋,嗖的一声砸在半开的门上,木门借着这力道嘭的一声合上了。
“宝儿姐姐,舒云霄九岁便通过文试,成了太子伴读…”
展念安并非替他说话,只是陈述事实,舒家一脉单传,确乎代代翘楚:“十二岁那年,他凭一篇《医药论赋》问世,科考探花。陛下便亲封他为医药侍郎,将那个积弊已久、无人愿接的医药烂摊子交给了他。”
嘶,还是个天才。
医药论赋?
她机会一定要好好拜读一番。
抛去对他这个人的人品的质疑。若真是个为国为天下安,用医药照拂万民的好官……的文章,还是可以看看。
楚若宝这么想着,手上动作未停,不一会儿,两碟点心除却那四块绿色的,悉数进了她腹中。
“宝儿姐姐可饱了?”展念安见她吃完,不便久留,起身问道:“我房里还有梨花米酿,可要尝尝?”
楚若宝就着嘴里甜滋滋的味儿,顺了两颗药丸子下去,忙摆摆手:“吃不下了,多谢世子。”
“世子,既然药王谷不可对外人道……”她眸子里也带了些疑惑:“为何你知晓?”
按道理,若将军府有意隐瞒,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侯府世子,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呃……”展念安有些难为情的捏了捏手指:“宝儿姐姐离京那阵,我…带着护卫去寻过你…”
楚若宝挑了挑眉,五岁的奶娃娃?带队离家出走?找小青梅?
“咳咳…”
展念安软糯的假装咳了声:“被抓回京后,又去将军府闹了两回,险些被我爹抽死……大将军就…同我讲了。”
“哈哈哈,谢谢世子啊~”楚若宝忍着笑打趣道:“世子是真性情!”
“宝儿姐姐仍唤我念安便好…”展念安笑了笑:“叫世子,怪生分的……日后,我多同你讲从前的事,兴许宝儿姐姐就想起来了!”
“好的,小念安~”楚若宝也朝着他友好的笑了声:“以后,姐姐有好吃的,也想着你!”
“那…那我便不扰宝儿姐姐歇息了。”被唤“小念安”的少年耳根通红,快步上前收了碟子,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还是个纯情挂的奶狗弟弟啊~~~~
这孩子底子不错,估摸着是发育的时候,家里喂得有些营养过剩了。
要是把那身脂肪变成肌肉…
啧啧啧,凭这孩子的身高和颜值,绝对甩那个阴郁小侍郎八百条街!
“小姐,您先歇着,属下就在官舱门外守着。”迪迦又换了清水回来,不知从何处寻了些山果,洗净了同水囊一起放在小桌上。
“明日辰时,我若未起…”楚若宝手指点在手里红色的瓷瓶上,思索着……
若还是没醒…
应该也不会。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对药王谷的绝版药材们,更有信心。(甘草和甘遂那是意外,暂且不提。)
从楚若宝穿到这,吃了三副药。
其中有一副是她研究了鬼门十三针后特意配的,药效有些霸道,也可以说…对寻常人来说,是味毒药。
她近期每三日行一次针,药毒是压制了的。
这具身体内沉积的旧毒,恰与这副药性相克,配合鬼门十三针的疗程,可彼此消解。
如此,楚大宝这身子日后调理起来,也不至过于艰难。
原本她并不心急,想着花个一两年慢慢调养。如今知晓这孩子已十三岁,若不兵行险着,她俩都活不过十五。
……
今晚她将行一次完整的十三针,促使两股毒素彻底融合。
剩下的就交给楚大宝脆弱的免疫力,和鬼门十三针的蹊跷之处了。
医死不治生。
迪迦在门边静候吩咐,良久未闻下文,只得抬眸望去。
小主子静静坐在床榻上,有光顺着窗棂透了进来,映在她瘦弱的身上,渡了层暖橘的光。
迪迦心下微动,她那模样…怎么透着股?安详的意味?
“若我没去寻你…你想办法进来,将这瓶药水,顺着我口鼻滴进去…”
她说罢,释然的笑了笑:“再等一个时辰,若是我还没醒…就带着我的尸身回将军府。”
迪迦闻言双眸骤缩,“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小姐!”
“啊~~~行了行了行了~”楚若宝摆了摆手:“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没醒。”
迪迦不顾规矩跪行两步:“小姐!属下知您尽得南星先生真传!不如等先生回谷,再……”
她不是自夸。
虽然现代中医药都是依着古代前辈们呕心沥血的的经验累积延展学习。
但二十一世纪的中医、中药,摒弃糟粕,精其所精,经过一代代更先进的研究,谱写了更适合人类的中医药学,她觉得,她也不差。
至少,也是真的没差哪里去。
“迪迦,若我今日不冒险,最多还有半年寿命。”楚若宝吹了个大的:“若我今日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体内两味毒素融合驱除,尚可保五年无虞。”
“小姐!”迪迦听了这话更慌:“属下将您安然送至将军府,便去寻南星先生!三月!至多三月,属下定能寻回先生!”
“我只是行针,又不是行刑?”
迪迦不为所动。
哎……是个犟种。
“我今天不吃药行针,明天就失明了。”她撇了撇嘴:“后天就五识尽失。”
这话……那,迪迦是不信的。
但是看小主子的神情,他也知道…劝不动。
能将生死全然掌控在自己手里,小小年纪,如此通透…他学不会,也做不到…但。
“若主子明日有恙,迪迦,生死追随。”说着迪迦以手握拳抵在胸口,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她:“主子。”
“哈,行。”楚若宝笑了声,站起身:“既然我现在是你主子了,那我命令你,以后不要跪了。”
迪迦唰的一下站起身,依旧注视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生而为人,谁又比谁高贵。
“去歇着吧。”她也不再耽搁时间,等迪迦出去。
找了件深色的衣服遮在窗棂上。
洗净双手,又拿着快干净的麻布,简单的擦拭了全身,将今日穿的那件月牙白花苞裤的上袄半裙长衫翻了出来,放在床边,等着一会儿穿。
先是喝了最后一瓶药酒,又将金针用药酒擦了擦,神色淡然的开始给自己施针。
楚若宝根据《备急千金药方》中所载,结合在药王谷看到的针灸册子,依次在: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十三鬼穴上各施了一针。
等一炷香的时间,缓慢转动金针疏通经络,打通经脉,让气血畅通。
先通心经,心主神志,再经脾经,通气血,改善精气神,降低疲累时长。
经胃经,主食欲、可强身体,调节情志。
转肝经,通疏泄,抒发情绪。
再经胆经,醒脑,可改善治头晕目眩。
最后选肾经,祛失眠多梦。
这一套下来,她喝的那味相克药汁也开始和体内留存的毒素彼此消耗…
她整个人像是水洗了一遍,忍着身上各处经脉器官的不适叫嚣。
起了针,也没力气消毒收好,拿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渍,将那套月牙白的衣服穿好,又去点了安神的香,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开,才盖了被子,一头栽进床榻,沉沉的睡了过去。
—— ——
迪迦彻夜未眠。
他拿出仅有的一点私房钱,寻到客船管事,好说歹说,才求得后半夜进入官舱,在门廊角落守着。
门廊后半夜的油灯熏得他眼睛生疼,他也不敢出去透气,就倚在楚若宝那间客房房门边上,累了就盘膝坐一会儿,时不时就出去悄声看看,估算下时辰。
反反复复,终于熬到天边见白。
许是今日巳时便能到边城码头,官舱的客人起的都很早。
卯时刚过,门廊里陆陆续续走出几位住客,见迪迦气压低沉,和个门神一样,也纷纷不敢多言,绕着走。
又过了会儿。
终于至辰时了…
迪迦屏息凝神,极力捕捉着房内那微弱的气息…手中紧攥的红色药瓶,若非他意志尚坚,这一夜怕不知已被捏碎几回。
“你缘何守在此处?”展念安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窄袖描金圆领两片式长袍,腰束镶白玉的五指宽腰带,乌发以白玉冠高束,倒比昨日多了几分倜傥。
“回世子,候小主子起身。”迪迦不卑不亢,浑身紧绷如弓弦。
他自己亦未察觉,此刻的他,犹如一头受惊的黑色豹子,脸上仅漏出的一对眸子,满是红血丝,连周身散发着肃杀警惕的寒意。
展念安蹙紧眉头,自是看出这影卫的异样,心底也起了疑惑,立马沉声询问:“宝儿姐姐,可是出事了?”
“回世子,不曾…”迪迦有些想让世子离自己远些…不然…真的影响他分辨房内小主子的气息。
恰在此时,斜对面的房门也开了。
今日的舒云霄终于褪去绿衣,换了身暗色窄袖半袍骑马装,脚上蹬了双黑皮靴子,头发亦用发带高高束起,倒是褪了些阴郁气息。
见二人守在门廊,他目光审视地扫了过来。
“世子。”舒云霄两步走上前,先打了招呼。
展念安转眸看了他一眼,也心不在焉的回了礼:“嗯。”
舒云霄倒没有因着展念安的冷淡又什么情绪,只是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故作淡然的走了过去。
迪迦看着从官舱正门斜射入门廊的阳光,心焦如焚…辰时快过了!
他忙急声劝道:“世子,您若有事,可先行一步。”
展念安恍若未闻,摇了摇头,唰地打开手中折扇:“无事,我也在这处等着。”
“您……”迪迦刚开口,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心脏!房内小主子的呼吸声…从匀细微弱,陡然变为一深两浅!进气多过出气!
“世子!请您速速离开!”迪迦猛地横挡在房门前,侧耳急听——已是两深一浅!不能再等!
未等展念安反应,迪迦朝他抱拳:“世子,得罪了!”话音未落,指尖疾点他胸前两处大穴,将人定住!紧接着抬脚,猛地踹向房门!
嘭的一声!
假装路过的舒云霄本慢悠悠往外踱步,瞥见门廊这电光石火的一幕,骤然转身,疾步回奔!
待他冲到那扇被暴力破开的门前,看清房内景象,瞳孔猛地一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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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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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只是行针,不是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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