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许久,舒云霄但凡见到披头散发、一身素白的女子…心头总会没来由地一悸。
—— ——
只见床榻前,立着一位七窍流血、披头散发的白衣人…说是鬼魅也不为过…
那张脸惨白如纸,与她身上的衣料别无二致,那双空灵的大眼里蓄满血泪,顺着脸颊滴落,鼻翼、嘴角皆是暗红血迹,模样骇人。
“主子!您可还好?”迪迦也慌了神。
他冲进来便见小主子直挺挺立在床边,只一瞬,七窍便涓涓冒血!这般景象,小主子昨日未曾提及,他手中的药瓶,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用…
楚若宝无意识地握拳捶打心口,眼睛不住的留着血泪,满脸苦楚,另一只手颤巍巍指向迪迦,如同失了魂。
迪迦实在猜不透她何意,碰也不敢,手脚都跟着微颤。
“你…用内力冲她心脉。”舒云霄也怔愣片刻,直到见她惨白的脸渐泛青灰才急声提醒:“快!”
迪迦不及细想,单掌蓄力,一掌印向楚若宝心口!
“哇……噗!”
看似绵软却蕴含强劲内力的一掌,力道恰到好处,堪堪冲开淤堵心脉的血瘀!
“咳咳咳…咳咳…”楚若宝咳出一大滩暗红血块,整个人脱力滑跪在地,手指抖索着指向迪迦手中药瓶,眼睛因为血泪糊着,有些不适的猛眨了几下,那血泪流的更甚了。
迪迦顾不上搀扶,忙把药瓶递了过去。半跪在小主子身侧,有些束手无措。
她哪里还在意舒云霄是不是在场,拿过药瓶,直接用牙将药塞子咬开,仰着头,将药水小心的倒进口鼻、眼睑…闭了眼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谢……谢……”
舒云霄很有自知之明,看着她那般狼狈模样,拧眉强压下喉间不适,沉声道:“日后…少穿白衣。”说完,几乎是捂着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楚若宝抬了抬手指向门边如木桩般被定住的展念安,气若游丝:“关门…我要…清理一下…”
迪迦自是明白小主子的意思,先是快步去换了清水,安置好。关门瞬间,指尖轻拂解开展念安穴道。
“你!”展念安气得挥袖,朝自己房间方向退了几步,又顿了顿,气鼓鼓的留了句:“我在房里等宝儿姐姐消息。哼…”
迪迦只是朝着他拱了拱手,并未言语。湿哒哒的刘海遮了额头和眉眼,那里头满是担忧和顾虑。
忧的是小主子是否受了内伤,虑的…是舒云霄好不容易消减几分的疑心。
方才小主子滴完药水便自行号脉,又以金针封住心口大穴……那手法,那般决绝利落…
这般,再说她不通医术,未免太假。
楚若宝仍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给自己号脉…身体里的药毒几乎被肃清,就是心脉有了些许损耗…她倒是也没料到,会因为呼吸不顺,排不出血瘀…
要不是舒云霄提醒迪迦给她一掌…这会儿估摸着早就因为血瘀灌进气管,被呛死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被血污染的有些…反胃的月牙白衣裙。
她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起了心口上的金针,去小箱子里拿了干净的帕子,先是洗干净了脸,又将衣服脱了,慢悠悠清理着。
啧,这下……不懂医的谎,怎么圆呢。
清理好身上的血污,楚若宝先拿了两颗药丸子咬碎了含在嘴里,分泌出唾液再顺了些清水,小口小口的吞咽。又去把最后一套衣裳拿了出来。
emmmmmm
看着手里这套墨绿色斜襟长衫裙裤套装,她皱了皱眉。
穿吧。
也不能光着。
头发还没干,用昨天那条月牙白的发带,松垮垮的简单束在后颈。找了条白纱的腰封,系在腰间,将小包和药囊挂了上去,才捂着胸口缓慢的走了出去。
咿呀——一声,木门实在是承受了这辈子不能承受之伤。
晃晃悠悠向内敞开。
“主子,可还好?可需属下渡些真气护住心脉?”倚在门廊对面的迪迦见门开,立时迎上:“船将靠岸。属下需去底舱取马车,您可否暂随世子下船?属下就候在渡口处。”
“没事,养两天就好了…”楚若宝朝他浅笑了一下:“好,我去找小念安。”
迪迦莫名的有些慌…小主子…温柔的…让人陌生…
迪迦半扶着她,慢慢的朝前走着,没走两步。
靠里面的一间客房门,嘭的一声被打开,接着展念安歪着头看了过来。
见是她,眼底顿时闪过欣喜,咚咚咚几步就走了过来,关切的看了她一眼,又不忘抽空瞪了迪迦:“宝儿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被体内血瘀呛到了。”
“世子,劳烦您照看小主子片刻,小人需去底舱取车。”迪迦朝展念安恭敬抱拳,他方才点了人家…被记恨也是该的。
“你且…再将我点住。”展念安朝着迪迦走进一步,似笑非笑:“点。”
迪迦抬眸看了眼小主子,见她未置可否,指尖疾点展念安胸前三大穴。
只一瞬,展念安便冲开穴道内力,笑看面露惊愕的迪迦:“可还熟稔?”
“世子赎罪,小人也只是…”迪迦一惊,他身上这力道和内息…几乎和将军如出一辙…如此,他哪能不明白。
“好了,你去吧。”展念安摆了摆手,局促地虚扶了下楚若宝手腕:“我会守着宝儿姐姐的。”
“去吧,我去码头渡口寻你。”楚若宝颔首,迪迦这才放心大步离去。
楚若宝婉拒了展念安的搀扶,自己扶着门廊的木板墙,缓步朝着甲板走去。
“想不到小念安,还有功夫在身。”
下楼梯时,展念安略微扶住她胳膊,稳稳带下甲板,待她站定,便松了手。
“大将军说我耐打…便收了我,亲自教导。”展念安也随着楚若宝的速度,小步的走着:“宝儿姐姐…”以后,念安可以护着你的。
“嗯……”楚若宝捂着胸口,那里一阵阵的疼,哎…药毒是清了,再落下个心脏病…要了命了。
嘶…让她来想想…速效救心丸是什么配置来着…回头空了得搓上几瓶。
船身轻磕岸边,发出沉闷的木头声响。
水腥气混着岸边特有的桐油、汗水和远处飘来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
“船靠岸了。”展念安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看向岸边:“我扶着你,慢些。”
她们这艘船,对比别处的小客船和渔船、人真少之又少,跳板刚放下,三三两两的行人踩上去微微颤着。
楚若宝顺着展念安的视线看了过去,边城码头的喧嚷便直撞进眼底。
青石板铺就的阔大渡口,热闹的如同沸水翻腾。
几艘挂着赭石色官旗的船只泊在稍远处,税吏模样的人正板着脸查验文书,周围人等自觉地隔开一圈。
远处货船专门停泊的的地方,桅杆如林,卸下的货物在岸边堆出连绵起伏的小丘。卸货的挑夫们肩扛沉重的货箱,吆喝着在堆积如山的麻袋、木箱间灵活穿行。
身着各色绸缎的商贾或聚首低语,或高声指挥伙计,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与船工的号子、小贩的吆喝交织一片。
再往前,便是渡口最繁忙的腹地。
临水一溜儿排开大小货栈,门楣高悬着某某商行的牌匾,伙计们进进出出,点数、搬运,忙得脚不沾地。
目光穿过这鼎沸的人流货海,便是渡口专门辟出的停靠马车的地方。
那里相对齐整,青石地面被车辙磨得发亮。
一辆辆或华丽或朴素的马车早已候着,车夫们或倚着车辕闲聊,或小心地给马匹喂水。
有管事模样的正站在车旁,目光如炬地在走下跳板的人群中搜寻着自家接应的贵客。
车帘微掀,偶尔露出锦绣一角,显出几分金陵城边关小都城的繁华气派来。
远远地,楚若宝就瞄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迪迦和他身侧较为低调的马车…
因为,他旁边停靠的那辆马车,可谓是…又豪华,又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她那辆马车,像是旁边那辆生出来的。
华丽到什么程度呢,楚若宝觉得连马车前头套着的四匹马儿,都高傲的昂着头,漆黑铮亮的鬃毛好像都在说:劳资贵的很。
还未走进,那辆豪华马车的车夫和候在一旁的侍卫就冲了过来。
“世子!!!呜呜呜属下想煞您了!””那锦衣侍卫远远便作揖行礼,待瞥见一旁的楚若宝,眸光一闪,立时切换神色,恭敬道:“参见世子妃。”
这话刚落。
展念安一脚就将男子踹飞老远。
“宝儿姐姐,你别理他,这是我贴身护卫,展昭。”
哇塞,好名字啊。
那侍卫借力就地一滚,又笑嘻嘻候在一侧。
“多谢。”楚若宝微微挣了下,展念安才发现自己一直扶着她手腕,忙松了手。
“主子。”迪迦走上前,将自己胳膊伸了过去,楚若宝顺势搭上,行了两步又回首朝展念安展颜一笑:“小念安,有空来将军府找我玩~”
“好…好的!”
展念安面上喜色毫不遮掩,圆眼笑弯,梨涡深陷,忙不迭地挥手。
待楚若宝的马车驶远,他才转身走向自家那辆过分招摇的马车。
望了眼那消失在渡口人群中的车影,又看了看自家这辆,世子暗下决心:回头就让府里厨子自个儿赶车去将军府。
上了马车,展念安招呼展昭跟进去。
展昭不明所以,刚探头钻进车厢,就被自家世子捂着嘴,叮咣五四一顿“暴打”!
“呜呜呜!属下错了错了!”
展念安勒着他脖颈,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气不打一处来:“那是楚大宝!此地鱼龙混杂,便是心里话,也断不可宣之于口!”
“知道了知道了!属下知错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偷偷说!”
展念安松手,理了理袍襟,坐回榻上,折扇“唰”地展开,满意颔首:“孺子可教。”
“世子,咱们和将军府可顺路,怎么偏绕远回去?”展昭手脚麻利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她方才回京,就随着镇西侯世子的马车…”展念安一口饮尽:“传出去不好。”
“那您刚刚扶着她下船,也很招摇啊。”展昭是个直性子,不过还好也有分寸,是在马车上说这话:“您是故意的吧?”
“啪”
展念安合拢折扇,笑得人畜无害:“不然…本世子为何要去坐那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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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啦!到盛京啦!!![烟花][烟花][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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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穿吧, 也不能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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