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近午时,处理胡婆子的后事之后,何云织便和董守川带着秦知薇回了小河村。
一路上,董守川沉默不语,何云织明白他的顾虑,担心后来跟着他们的小姑娘带来的负担。
她也是别无他法,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到了村口,何云织惊讶地发现,平日总围着一圈婆子八卦村里新鲜事的大杨树下,今日竟然空无一人。
三人马不停蹄走到董家,只见昔日清冷偏僻的门边,竟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空气里意外弥漫着焦味。
董守川心脏突突一跳,心底不自然升起不安的预感,他用力推开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
走进院里,只见平时他睡的偏房已被大火无情地烧成黑灰,就连他爹娘睡的主屋也烧得不成样子。
一年多前好不容易用竹子搭建的房子,因为买不起瓦片,只好用稻草铺设在墙上,还有屋顶上。
如此化为乌有,只剩下何云织住的偏房和厨房勉强保留。
董守川一时变得失魂落魄,他踉踉跄跄走到厨房边,见董母坐在地上抹着眼泪,见她安然无事,才吐了口气:“娘,这是怎么回事,家里怎么无端起了火,爹没事吧?”
董母抹掉眼泪,见儿子终于回来,心下稍稳,刚准备说话。
厨房里正在打扫的董父听到董守川的声音,提着头桶就急步出来,伸手便将水桶砸向他。
还好董父不再年轻,力气也没那么大,水桶才到董守川脚边就落于地。
“你干什么去了,耍到现在才回,你再晚些回来,说不定这房子就没了!”董父气道。
昨晚见儿子儿媳还未归,他急得半夜才睡,哪料还未睡着,就突然感觉空气中有种怪怪的味道,他推开门一看,才发现平素里董守川独自睡的东偏房隐隐有火光。
他来不及探究为何突然起火,毕竟老婆子和小孙女还在主房睡着。
他进屋穿戴好外衣,又叫醒小孙女,然后喊醒睡得正香的老婆子,偏偏老婆子腿不便,等他们耽搁后出来。
睡的房间已经在浓烟之中了,还好小孙女机灵,出了屋子就往宋大夫家和周家去叫人,众人齐心协力,最后保住了厨房和何云织睡的西偏房。
何云织因带着秦知薇脚步慢,走进院子时,董父正在大骂董守川。
何云织还在震惊中,董父已经看到她身后的人,他见问不出儿子的话,问儿媳:“你们怎么回事,昨晚去哪里了?”
“还有,这是谁?”他指了指她身后瞧着六七岁的小丫头。
何云织抿了抿唇,皱着眉不知如何解释,然后飞快扫了董守川扫她一眼,知道他不想开口的原因。
家里突发状况,的确不方便收留人。
“爹,是云织的原因,昨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小姑娘的祖母摔倒,于是和守川救下她送了医馆,一耽搁就回来不成了。”
“救人?”董父见董守川的表情,就知道儿媳没骗人。“但你早上怎么又没赶回来,今日摊没出成,一天不得少进账。”
“儿媳知道,下次不会了。也不是儿媳偷懒,只是小姑娘的祖母不在了,她家里已经没了其他亲人,所以我和守川就帮了忙。”何云织越说越小声,她赶紧将秦知薇拉到前面,低声道:“快叫祖父,祖母。”
秦知薇怯弱地抬头,见董父皱着眉隐有怒气,董母虽然不说话,但面目还算柔和,便低声喊道:“祖父,祖母”
“你别乱叫,等等,她家人不在了,你怎么把她领回了家,难道,你想???”董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董守川:“守川,你说呢,难道你答应了,咱们家什么家境,你不知道吗?”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棍子,又要伸向自家儿子。
何云织两步上前,一把拦在董守川面前:“爹,你别这样,薇薇我来养,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吃多少,也就一双筷子的事。”
“一双筷子,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现在屋子被火烧了,不得要银子找人修缮,还有芸珠的嫁妆,更何况我们董家还没个孙子,你和守川以后还得添上一个,得七七八八多少银钱填上。如今你又领回来个小丫头,吃喝都困难。”
董父一边说,一边气得恨不得将儿子揍一顿才解气。
董家一时陷入热闹非风的场景
这边厢,郑家上下气氛也不错,郑父郑渊和是小河村的乡绅,不但受到里正们的尊敬,平时也偶而和县里的官府打打交道。
他虽然从小家里穷,但靠着苦读考上了举人,然后得到岳父提携,捐了个小官,妻贤妾美,倒也自在。
后来小官不过做了十来年,但那时已攒上了一笔不小的银子,便回到了小何村过上独一无二份的生活。
如今经营的两三笔生意顺利,儿子也争气,不日就要考秀才,靠自己的人脉和儿子的聪慧,想必他们郑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譬如,昨日他收到秘信,县里的世家大族宋家准备买下秀灵山,还预备在乡下建个别院供夫人哥儿们小住。
所以,他借着岳父的手,当机立断接手了建宅院的活儿。
想到能接触宋家,说不定对儿子以后高升有用,郑渊和得意地喝了小酒一口。
“老爷,老爷”忽然门外的管家匆匆而来,虽不知他为何在白日喝酒,但还是如实说来。
“什么?怎么会有女子独自出现在山崖那边?”
管家也很不解,只好照实解释:“奴也不知,咱们村人寻常不会去山顶处,还是去清场的人看到的,据说她半个身子挂在半崖的歪脖子树上,正大叫救命呢,这姑娘可真是大难不死啊!”
“那救下了吗?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家家在山顶玩,真是不知深山险恶。”郑渊和皱着眉好奇。
管家思索片刻:“那姑娘正在咱们宅里呢,好像是何家大房的大姑娘。”
“怎么来了咱们府?”
“那姑娘被救时还清醒着呢,没想到到了半路,突然晕过去了,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想必也是吓到了。”
“也是”郑渊和点了点头,也没深究。
客房里,何翠银幽幽醒来,觉得胳膊又酸又胀,脖子也是异样的疼,看着陌生的房间,她一时有些发怔。
但怔过后,脑海里如海水翻涌,所有的记忆归拢而来。
她竟然重生了...
何翠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还在,她明明,明明被狠心推下悬崖,摔断脖子身亡。
怎么又活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姑娘,你醒了?”一道如莺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何翠银回过神,见是郑文彬的贴身丫鬟书菱。
何翠银惊恐的睁大眼睛,慌张从房间出来,走到院里,才发现竟是在郑家。
她一刻也不敢多留,来不及整理衣裳,就着急往何家而来。
一路上,她不敢停歇,前世至死时刻的恐慌和痛苦仿佛还在前一刻。
董家院旁的周家,董父董母领着董守川、何云织以及芸珠、薇薇上下六口人满脸歉意地在周家厨房的餐厅坐下。
周家祖父年轻时做运船生意,所以挣得家业还算丰厚,年老时回到小河村建了这座能供三代人生活的房子。
何云织满眼羡慕地看着格局规整的庭院,用砖块和石灰砂浆堆砌的院墙,屋顶用了牢固的陶瓦,就连门窗和梁枋也描绘着好看的花卉和鸟类雕刻,精致舒适。
桌上也不像董家平时摆的梗米稀水粥,主食是白面馒头和猪油葱面,小菜炒了一盘土豆丝和香喷喷的韭菜煎蛋,中间放着一大盆炖好的猪油熬白菜。
作为现代人来说不算丰盛,但在贫瘠的古代农人来说,这已是很高格的水平。
董父董母一脸受宠若惊,连连感谢邻居的盛邀。
周叔很是客气和善,朱婶给两个小孩盛了满满的猪油葱面,招呼大家快点吃。
何云织早就饿狠了,她夹了几口白菜,吃了两个馒头,也吃得差不多了,菜很新鲜,口味也是很平常的家常菜味道,只不过古人节约,油放得少了点。
董父董母吃得也不多,菜只是夹了一点,不过馒头还是造了不少。
他们嘴里恭维,心里却都觉得这菜炒得不好吃,直到快离开时,碗里的菜也没少多少。
直到董家的人离开,周叔看着还剩半碗的猪油熬白菜,他忍不住有些犯嘀咕,董家的家境他很清楚,平时里吃窝窝头喝稀粥,连鸡蛋都吃不起。
不过能在他们面前显摆一回,也不枉他拿出那么多猪油了!
回到董家后,何云织和董守川开始收拾房子,将西偏屋打扫出来,给董父董母和小芸珠睡觉。
董守川和何云织、小薇薇则睡在厨房边的杂物间里,虽然很小很拥挤,但挨过些时日,多攒些银钱才作打算。
翌日清早,何云织早早起来,做胡辣汤、炸蘑菇、小酥肉和鸡蛋灌饼,相比前日,她多做了一半的量。
这十来日以来,除了平时开支,还有买面粉、鸡蛋还有油米等,她不过存了将近二两银子。
而修一间不大的砖房,她昨日问过了董母,差不多材料加人工将近二十两。
但他们家人多,粗一略算就得四间房,加上厨房、杂物间,这最少得五十两。
何云织将肉放进油锅里炸,左手边还得揉面,一时忙得热火朝天。
不过她喜欢忙碌的感觉,虽然难,好在有奔头。
正当她好不容易炸完小酥肉,开始打鸡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姐,我能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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