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们那边一种寻常物件,能装下好多歌声、画面,手指划着就能换着看,无意间看到听到,就叫‘刷到’。”
“能装歌声画面?手指划着就换?”
秦云锦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被震惊取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还有这种物件?我……我来时,只有能放磁带的机子,屏幕都是黑白色的,哪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抓住了那根若有若无的牵连,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说的‘那边’,是不是有跑起来很快的铁盒子,有几十层的高楼,还有……还有唱那首歌的磁带?”
“是。”
林烬缓缓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沿,声音放得很轻。
“我过来之前,正在写另外一本修仙小说,刚码完一章分身术的情节,闭眼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那首歌曲,就是从那能‘刷’的物件里听到的。”
秦云锦怔怔地坐着,好半天没说话,脸上的慌乱渐渐褪去,只剩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与唏嘘,眼底还藏着点对陌生时代的怅然。
“我在这世上待了太久了,”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沧桑,像是熬过了数不尽的岁月。
“早就快忘了那边的样子,只偶尔想起几句歌、几个模糊的片段。”
当日听到你哼那几句,我魂都快吓飞了,怕自己认错了,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被人当成异类。”
“只能赶紧转移话题,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没说自己曾历经生死,没提那一场茫然的重生,只模糊地带过“待了太久”,可那语气里的沉重,却让林烬莫名读懂了几分。
眼前这人,在这异世里,恐怕比自己孤独了太多太久。
两人对视一眼,所有的试探、伪装与闪躲,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原来不是孤身一人,只是一个来自旧时光,一个来自新世界,历经不同的际遇。
却偏偏在这异世的藏经阁里,认出了彼此身上独有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他没说那下场是生死别离,也没提重生后的孤寂,只含糊地带过这份疏离的缘由。
林烬却忽然懂了,为什么秦云锦始终独来独往,不像那些古籍里写的修士那般结伴修行,甚至连上次制符出了纰漏,也只敢默默隐瞒。
他不是不愿帮人,是怕了,怕付出真心后,再遭一次背叛或失去。
就像此刻,即便认出了同类,他眼底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没有半分要主动靠近、并肩而行的意思。
林烬没点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原来这异世里的孤独,从来都不止自己一份。
一个带着未完成的故事穿越而来,一个带着过往的伤痕重生于此,纵然是同类,也各自背着无法言说的枷锁。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烬脸上停留许久,像是要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出过往的影子:
“你……你和上一世的林烬,一点都不一样。”
“那个林烬当年眼里全是好胜心,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如他。”
“你却……”
他没说下去,可那语气里的不确定与试探,再明显不过。
上一世的林烬,是踩着无数人往上爬的性子,怎么会有这般平静淡然的模样?
林烬闻言,沉默了片刻,没有丝毫隐瞒,语气坦诚得近乎直白:
“秦兄想法没错,我不是你上一世见过的那个林烬。”
他抬眸,黑眸里没有半分闪躲: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却不是同一个人,也没经历过他那些争强好胜的事。
对我来说,那些争抢毫无意义,护好该护的人,才是要紧事。”
难怪。
难怪秦云锦不像他笔下的原著那样,会主动凑到慕无邪身边,做他成长路上的助力,陪着他闯秘境、渡难关。
原来不是秦云锦不愿,是上一世的经历让他彻底怕了。
怕付出真心被背叛,怕卷入因果遭横祸,更怕自己护不住想护的人,最后重蹈覆辙。
所以这一世,他才选择独来独往,躲在藏经阁里与古籍为伴,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产生牵绊的人和事。
哪怕遇到了本该是“主角”的慕无邪,也只想远远避开,不愿再沾染半分。
这份明悟让林烬心里多了几分复杂,还有一丝同为“异乡人”的共情。
他笔下的秦云锦,本是个热忱仗义的角色,可眼前这个历经生死轮回的同类,却被过往的伤痕裹成了一座孤岛。
“秦兄。”
林烬缓缓开口,语气平和而认真:
“我知道你不愿沾染俗事,我不强求。”
“但往后若有需我帮忙之处,或是……想找人说几句‘那边’的闲话,尽可来找我。”
“至少在这世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不用再戴着面具过日子。”
秦云锦抬眸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抹极淡的、近乎不可察的暖意。
轻轻“嗯”了一声,这一次,语气里终于没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的松弛。
藏经阁里的风似乎柔和了些,两人不再说话,却没了之前的紧绷与试探。
就像两颗来自不同时空、历经不同轮回的尘埃,偶然落在了同一片角落,终于在坦诚相对后,悄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林烬没有多留,起身时指尖轻轻敲了敲案沿,像是在留下一个无声的约定:
“我先回去了,秦兄也保重。”
秦云锦抬眸颔首,没再多言,只是看着他的身影转身走向阁门,青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拖得很长。
穿过层层书架的阴影,最终消失在门外的暮色里。
藏经阁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晚风卷着落叶敲窗的轻响。
秦云锦静坐了片刻,就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记不清上一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了,只十四岁那年的阴影,模糊感觉到那些让他浑身发冷的触碰。
再睁眼,就是这片陌生的、人人都能飞天遁地的修仙之地。
他什么都不懂,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连“灵力”“符箓”都听不懂,每天活得只剩恐慌,生怕自己又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后来他学着藏起怯懦,学着死记硬背古籍上的字句,学着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可心底的恐惧从来没散过。
慕无邪确实找过他,他看着慕无邪一点点长大,看着他身边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也看着那个叫林烬的男人,一步步变成人人喊打的反派。
直到有一天,他躲在殿外的梁柱后,亲眼看见慕无邪一剑刺穿林烬的心脏,鲜血溅在阶前,红得刺目。
那一天的杀戮与嘶吼,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他自己,终究没能躲过身体的宿命。
在异世界活到二十岁那年,病情急剧恶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最后在一片寂静中闭上了眼。
临死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不管在哪,不管躲得多远,他都逃不过这具残破身体的禁锢,逃不过孤苦无依的命运。
再一次重生醒来时,他猛地从地上坐起,四肢舒展,行动自如,再也没有半分僵硬与萎缩。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暖得让人恍惚,可那具困扰了他一生的残破躯体,竟奇迹般地复原了。
狂喜过后,是更深的恐惧,他不知道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上一世的痛苦与死亡还历历在目。
从那时起,他就告诉自己,再也不看、不听、不问,再也不靠近任何可能引发纷争的人。
独来独往守在藏经阁,靠着上一世记下的古籍知识混日子,至少这具健康的身体,能让他躲得更从容些。
他不懂什么“主角”“反派”,只知道那些被众人簇拥的人,身边永远跟着血光与灾祸,远远避开,才是唯一的活路。
所以这一世,他远远听见慕无邪的声音,就立刻绕到书架后藏身。
听见旁人提起林烬的名字,就假装专注于古籍,充耳不闻。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在这具终于健康的躯壳里,安静地走完这一世,再也不跟任何人产生半点交集。
可方才林烬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尘封多年的心房。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
“我不是上一世的林烬”
这个林烬,没有上一世那个戾气,眼神平静得让人安心,甚至愿意听他那些语无伦次的疑惑,没有因他过往的窘迫流露出半分异样。
秦云锦将磁带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眼眶竟有些发热。
忘了上一世困在残破躯体里的绝望,可此刻,那些记忆却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方向,眸色里翻涌着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这个林烬,真的不一样,真的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卷入无休止的纷争吗?
而自己这来之不易又重生一次,这孤苦的一生,会不会因为这个同类的出现,有一点点不一样?
而另一边,林烬出了藏经阁,没有片刻耽搁,身影迅速融入暮色,朝着竹林深处的山屋疾驰而去。
山屋内,结界依旧稳固,慕无邪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承受体内焚心果的灼热。
本体赤足静立在床榻边,赤红竖瞳落在孩童脸上,见林烬归来,眸底掠过一丝问询。
谢谢[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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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同类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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