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很热闹,肖云脚步虚浮地从侧殿回到问道峰的时候,陆小雨敏锐地发现肖云不对劲,但思索再三,没有叫住他,只是揽住了想去搭话的钟续秋:“流素同我说过,最近他身体不大好,能来宴席上已是勉强,且等他身体好了再一同喝酒吧。”
钟续秋挑眉,漂亮的桃花眼也挑起,向自家大师兄抱怨道:“阿云头发都白了好几摞,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样怎么能让我不担心,方才心儿还跟我说,阿云最近心思重得能凝出水来,她说得对,阿云心里有事。”
“他自己有数。”陆小雨只好先隐瞒过去。
钟续秋见状恨恨:“李师兄那个木头,就算是阿云愁死在问道峰上,他也发现不了。”
陆小雨朗声笑道:“你个臭小子,成了家,就开始编排师兄了,李师兄是个木头,那大师兄呢?”
钟续秋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
陆小雨当然擅长养孩子,钟续秋见他比见师父尹慈航还害怕,那可是被陆小雨亲手从小打到大的。
肖云对从主峰走到问道峰这段路几乎没有了记忆,等他完全觉得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其实根本没睡着,躺在床上只是在躺尸。
等完全冷静下来,他就坐起身,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荒谬至极。
扪心自问,肖云一点都不喜欢男的,或者说他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别人。接吻更是没有过。肖云得承认,路映川的吻很缠绵缱绻,水平很高,因为既没有让他完全喘不过气,还让他有一种只有在特殊时刻才能产生的快感。
他恍惚地摸了摸嘴唇。
肖云再次坐到了镜子前。因为这具身体跟他原本的长相、身高几乎一模一样,名字也相同,所以来到此间的那一刻,肖云就是将这具身体当做自己的来看待的。
一双抬眼看人会带着凉薄的三白眼,见人都要在唇角勾出笑意才能显得不那么阴毒,这张脸称不上漂亮,绝对比不上英气出尘的李诸英和明艳俊俏的钟续秋,甚至跟陆小雨比,肖云长的都不如他可靠。只能说肖云勉强算得上一句隽秀。
这种打眼一看就是反派面相的人,实在称不上惹人喜欢这四个字。
也就只有师兄师姐这种从小看他到大的人,能从心底生出几丝怜悯和不忍来。
肖云也实在没想到,玉衡道君和原主居然是这种关系,他现在觉得路映川跟原主亲过嘴,甚至上过床。路映川这个黑心肝的简直是畜牲啊,肖云这具身体才多大,路映川有多老?他得有一千多岁了吧!
这种多疑、脾气不好、伪善又睚眦必报的人,长的又只是一般清秀,到底哪里能被人喜欢?
不对……镜中肖云的眸子明显地缩了缩,他怎么会认为那个吻是喜欢?全程他没有看清路映川的眼睛,没有感受到汹涌澎湃的爱意,一吻终了,即使生理上感觉到快感,心中仍然是无端的恐惧和慌张。
路映川并不是喜欢原主。
肖云相信自己的感觉。路映川对原主一定另有所图,图到他甚至不在乎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究竟是谁,不承认真的肖云已经离开,只要这具身体不死、完好就可以。
要么是路映川只在乎这具身体,要么是路映川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原来的肖云回来。
这两个想法哪一种都对现在的肖云很不利。
指甲刺入血肉,肖云才发现自己用力太大,掌心被握出几个半月样的血痕。
他必须拿到伏羲神书,离开太清宗,否则别说干翻男女主了,他肖云先要小命不保了。原著中,肖云就是炼化了伏羲书之后才重伤玉衡道君和李诸英的。
肖云上辈子带来的习惯,有心事的时候睡不着,此时夜深露重,他披上外衣坐在窗边,手指勾着及腰的长发绕头发玩儿,春日风不算大,但也不算温暖,坐久了被风吹的有点头疼。
现在剧情的进度变数大到超乎想象,肖云自觉莽撞,不过被路映川发现皮下被换人也只是时间问题,这种事情揭露得早又是好事,路映川暂时不动他更是幸运,能让他有更多机会做其他事。
钟续秋和何怜心手中的伏羲书,他要尽快拿到了。
青年的眸子暗了暗,兀自靠着窗前,陷入了沉思。
婚宴过后的第五日,钟续秋和何怜心两人准备离开太清宗,其余赶来赴宴的宾客,有的离开,有的因为长辈情分在太清宗小住切磋,这几日正在教导太清宗的内门弟子们。
所以这日,几个师兄弟带着几个朋友打算小聚一场,尤其来请了肖云。肖云虽然面上不显,言语间也应得很和善,可众人都能看出他精神不好,连一向不那么灵敏的李诸英都察觉到他不对。
肖云连着几日失眠,状态自然不会好,但也有他本身寿命不行的关系在。虽然这几日他按时喝药,但头发没有变回黑色,好在没有继续变白。
除了他们师兄弟五人外,还有逍遥门的玉宁清和昆仑剑宫的朱修瑶,一位李诸英的好友宋昭,还有其他几位俊杰。因为只是朋友间的小聚,规矩没那么多,但是要交流的地方却陡然多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李诸英的缘故,宋昭一直没有给过肖云眼神,看起来像是不熟。
朱修瑶和何怜心二人是多年的知心好友,席间一直在互咬耳朵,显然交情很深。钟续秋除了盯着何怜心看之外,就是呗何怜心骂看她做什么,然后青年气得红着脸,说看你怎么了,我媳妇不是让我看的吗?
陆小雨和李诸英都笑了起来,连一旁看戏的肖云都真心实意的笑出了声。
他来到书中的时间不长,对几人自然无甚交情,但世人看见相知相爱之深的感情,难免感慨,这是人之常情,且肖云并不能免俗。不管他后面要不要杀人夺宝,至少在此刻,肖云是真心实意祝福钟何二人。
肖云真心实意地笑得时候,红唇是轻轻抿起来的,眼睛难得地弯起来看不清眸子,看起来跟假笑的时候很不一样。
陆小雨见他心情好一些,凑到跟前给他倒了热茶:“喝点茶吧,别跟着师兄们喝酒了。”
钟续秋坐到他身边,揽住肖云的肩,脸还红着,看起来是有些酒劲上头:“阿云,师兄师姐要走了,以后太清宗,你无聊的时候就找不到我啦。”
“师兄不会像以前那样,把看到的遇到的景色和趣事,还有好玩的寄回来吗?”肖云声音中有些忧郁。
他知道钟续秋何怜心都有这个习惯,陆小雨太忙,寄的少,其实他屋中一大堆信笺,有三成都是钟续秋寄来的。太清宗中,因掌门和玉衡道君关系最好,所以他们两峰的的师兄弟更是互相带着长大的。
李诸英带过一段时间陆小雨,陆小雨和钟续秋又照顾过肖云。所以肖云反倒跟李诸英没那么亲近,更不会对李诸英说出要带礼物的这种话。
“好啊,师兄答应你,五湖四海上,师兄到哪里,都给阿云带礼物回太清山。”钟续秋见自己带大的小师弟舍不得自己,被哄的很开心。
何怜心走上前,拧了一把钟续秋通红的耳朵,反被青年抓住了手,面若桃花的何怜心美眸一瞪,钟续秋才撒开手。
师姐用手指点了点肖云的额头:“太清宗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答应师姐,我走之后,别跟李师兄吵架,好不好?”她从陆小雨处知道最近李诸英和肖云大吵了一架,总是放心不下。
因为性格合不来,李诸英从肖云小时候起,两人就总是偶尔发生点摩擦,但又都因为是小事,几人都没放在心上过。李诸英觉得是肖云不懂事,实际上,肖云看他不爽也是良久了。
肖云手托着下巴,笑意不达眼底地勾唇说了一声好。
他今日穿了一身水墨染的白衫,胸前肩头一片山水墨画,衬得是风雅非常,头发用两根簪子挽起,其余的披散身后,那几缕显眼的雪发,被他尽量掩盖在黑发之下。
然后肖云抬手斟了一杯酒,陆小雨刚要拦,肖云挡住他的手,在杯口一拂:“不是我喝。”
他端着酒走到李诸英身前,李诸英方跟宋昭与几个好友闲谈,眉间虽愁绪不断,但也算是笑着。见肖云来到眼前,停下了闲谈。
“师兄,你还在生气吗?”肖云上来先摆出笑脸,红唇微勾:“是我不懂事,伤了月曦姑娘。这几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因着一件误会反倒损了自家兄弟的感情,所以特意来向师兄道歉。请师兄别生气了。”
他这话说的已经很低,毕竟太清宗的人都知道,是燕月曦无故伤人,玉衡道君为此狠罚了李诸英,肖云本就是受了委屈的一方,竟还率先来向李诸英赔罪。
李诸英本性善良,嫉恶如仇,这才导致他对肖云入魔一事深恶痛绝,况且说是伤人,李诸英也没有动手,最后事由也是交由玉衡道君评判,他充其量就是过于袒护燕月曦,因此也受了罚。
这件事,不能说李诸英是被蒙蔽了做错了事,因为燕月曦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也不能说李诸英和燕月曦就是对的,因为最后摆上台面来裁决,又判定了肖云无罪。
所以,经此一看,这事就是个误会闹大了。只要李燕二人赔罪就可。这样一来肖云的当众道歉就显得尤为可贵,解释的也很真诚:我跟师兄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想因为误会而生疏了。他既不说燕月曦错了,越俎代庖管他问道峰的闲事,也不摆出自己真的受了伤的委屈,只谈情分,这让李诸英不得不接受他的道歉。
可李诸英此人,你对他一分好,他还你一千分,单纯的人就容易心软还优柔寡断,他虽心底觉得肖云性子不好,师弟这样一示弱,他又是心疼和内疚涌上心头,觉得肖云即使千般不好,那也是自己看大的师弟,这份情谊抹不掉。
燕月曦出手伤救命恩人一事非正道所为,可那时他被入魔二字引开思绪,将重心放在了证明肖云是否入魔之上,反倒忽视了事件本质,这让李诸英更加自责。
于是李诸英不忍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流素这样,反倒显得师兄刻薄不近人情。原本想的是等婚宴过了就到琼花苑赔罪,流素反不给我这个机会。罢了,如今多说无益,流素,师兄向你赔罪,我错疑你的为人,偏袒燕姑娘,是师兄的错,师弟想要如何罚我,凭师弟处置。”
肖云手中骤然一空,听李诸英这样说,他心里想,果然男主比女主好骗,说两句好话就心软了。
见李诸英喝下酒,肖云随便跟他寒暄了几句,引得众人畅谈,肖云也笑着聊了起来,依着钟何二人的大婚做引子,聊的李诸英神色轻松了许多。
只有一旁的宋昭冷脸看着几人说完,神色依旧淡淡。
离开太清宗的计划要提上日程,李诸英就是最大阻力之一。伏羲书的确是神器,但没到钟、何二人的剧情点,他就拿不到。唯一他能自主控制的就是入魔。
在这个修仙世界的设定中,入魔几乎等同于爆种,因为魔修简单快捷杀伤力大的强悍优势,许多修士在确信自己敌不过对方时会选择就地入魔,以求反杀。
虽然入魔至少需要心魔缠身为前提,且一旦入魔,直到被心魔侵蚀到死都不能悔改,大多数心智不坚定的魔修,入魔撑不过几个时辰,就会被心魔蚀体而亡。
但这比起在肖云头顶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肖云对玉衡剑尊的恐惧,他恐惧某一天被路映川灭口到魂飞魄散,更恐惧路映川把他真的当做肖云的替身这件事来说,入魔简直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在原著中,肖云入魔只是时间早晚。
肖云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信玉衡道君会放过他,让他安稳的活着。路映川展露一次凶性,就足够让肖云殚精竭虑地失眠好几个晚上。
在离开太清宗之前,他要送给玉衡剑尊和李诸英两份大礼,最好送的他们下不来床,病的要死要活。
肖云看着众人宾主尽欢,酒足饭饱,隐下眸中的计成的窃喜,一步一步后退离开了席上。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胆子真小,肖云心想。
李诸英喝下他酒中的毒,一个月内就会毒发,功力尽失,毒素顺着血脉流尽肺腑,除非有人跟他全身换血,否则就是器官衰竭而死。
千机能毒燕月曦,何尝又不能毒李诸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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