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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夯土筑墙遇险情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沈砚住处的木桌上,将竹片上“黑风口防御计划”的字迹照得清晰。

沈砚刚喝完一碗杂粮粥,就见亲兵捧着一套半旧的青布劲装走进来,躬身道:“沈公子,萧将军让小的把这个送来,说今日要去黑风口勘察,穿劲装更方便。”

沈砚接过劲装,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料子虽不是上等丝绸,却浆洗得干净挺括。

他换下身上的粗麻衣,穿上劲装后,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镜中的少年身形清瘦,却因劲装的利落剪裁,少了几分文弱,多了些干练。

他将竹片塞进腰间的布囊,又把用来画图纸的炭条仔细收好,快步出门。

将军府的马厩里,萧彻已牵着两匹战马等候。

他今日换上了银色的轻便盔甲,甲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长刀斜挎着,红色刀穗垂在腿侧。

见沈砚走来,他抬手将缰绳递过去:“这匹‘踏雪’脚力好,昨天让驯马师检查过,适合长途奔波。”

沈砚接过缰绳,看向马厩里的棕色战马,这马毛色油亮,四肢粗壮,脖颈上的鬃毛修剪得整齐,正是上次从驿站带回的北燕战马。

他翻身上马,动作虽不如萧彻娴熟,却也稳当。

两人并驾齐驱,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出城后,道路渐渐崎岖,两旁的黄土坡上稀疏地长着几丛枯草,寒风卷着沙尘,打在盔甲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砚眯着眼,看向远处的黑风口,那里两侧的山崖像被巨斧劈开,中间的通道狭窄幽深,风从通道里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碎石,气势骇人。

“就是这里。”萧彻勒住马,翻身下马,银色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他走到山崖边,俯身查看岩石的质地,手指在石面上摩挲:“这山崖是花岗岩,坚硬得很,要在上面凿洞建箭楼,得用重锤和钢钎,还得请熟练的石匠。”

沈砚也下了马,从布囊里掏出竹片和炭条,蹲在地上快速勾勒地形:“通道宽约三丈,最窄的地方只有两丈,适合挖陷阱。”

“咱们可以在通道两侧各挖三排陷阱,第一排埋尖刺,第二排设绊马索,第三排藏滚石,这样能层层阻挡敌军。”

他一边画,一边指着通道入口,“入口处还要筑一道矮墙,高约五尺,既能挡住敌军的视线,又能让咱们的士兵躲在后面射箭。”

萧彻凑过去看竹片上的草图,眼底满是认可:“你的计划很周全。我已经让人去凉州城召集工匠了,预计下午就能到。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凉州的木料不多,去年冬天又冷,不少树木都冻枯了,建箭楼需要的大梁,恐怕得从邻县调运。”

沈砚点点头,心里也有了计较:“邻县距离凉州有三天路程,咱们可以先让工匠凿岩石、挖陷阱,等木料到了再建箭楼,这样能节省时间。”

“另外,驿站里还有些废弃的木料,虽然零散,但可以用来做陷阱的盖板,也能省下一些材料。”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萧彻抬头望去,见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工匠,正推着装满工具的木车赶来,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钢钎,腰间系着围裙,围裙上还沾着石粉。

“萧将军!沈公子!”汉子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小的是城里的石匠头刘老三,奉将军之命来修防御工事。”

他脸上满是风霜,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灰尘,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处还有几道未愈合的伤口,显然是常年跟石头打交道留下的。

萧彻点了点头,指着山崖对刘老三说:“刘师傅,麻烦你带工匠们先勘察一下岩石的硬度,看看需要多少钢钎和锤子,列个清单给我,我让人去库房支取。”

刘老三应了声“好”,立刻带着工匠们散开,有的用钢钎敲打着岩石,有的蹲在地上测量尺寸,忙得热火朝天。

沈砚也没闲着,他跟着刘老三查看山崖,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刘师傅,箭楼的地基要挖深些,至少三尺,这样才能稳固,不然遇到大风容易倒。”

刘老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沈公子懂的还真不少!小的原本想着挖两尺就够了,您这么一说,确实该挖深些,安全第一。”

就在众人忙碌时,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年轻工匠忽然“哎呀”一声,手里的钢钎掉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渗出来。

刘老三连忙走过去,拿起工匠的手查看:“怎么回事?是不是钢钎打滑了?”

年轻工匠皱着眉,语气带着委屈:“刚才钢钎突然就滑了,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

他说着,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周围除了忙碌的工匠,就是空旷的黄土坡,连只鸟都没有。

沈砚心里一紧,忽然想起王怀安的眼线,难道是王怀安的人在暗中搞破坏?他快步走到年轻工匠身边,查看地上的钢钎:“钢钎的把手是不是松了?”

刘老三拿起钢钎,试着拧了拧把手,脸色瞬间变了:“这把手是被人动过手脚!原本是用铁钉钉死的,现在钉子都松了,一用力就会打滑!”

萧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工匠,声音带着威严:“大家都停一下!刚才谁接触过这把钢钎?”

工匠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刘老三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担忧:“萧将军,这钢钎是今早从库房领的,领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问题?难道是……”

他没敢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怀疑却很明显,显然是觉得有内鬼。

沈砚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钢钎的把手,发现把手内侧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用小刀刻的。

他站起身,对萧彻低声道:“是王怀安的人干的。他们不敢明着来,就暗中破坏工具,想拖延咱们修防御工事的进度。”

萧彻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定论。他对工匠们朗声道:“大家不用怕,只是有人故意捣乱。从现在起,所有工具都要统一保管,领用和归还都要登记,谁要是再敢动手脚,别怪我不客气!”

工匠们这才放下心来,刘老三也连忙安排人重新检查所有工具,确保没有问题。

沈砚看着忙碌的工匠们,心里却没放松,王怀安的人既然能在工具上动手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阴谋,接下来必须更加小心。

中午时分,萧彻让人送来干粮和水。

沈砚坐在一块岩石上,啃着硬邦邦的麦饼,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见几个流民正推着一辆木车赶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城门口见过的瘦高个和矮胖流民。

“萧将军!沈公子!”瘦高个快步走上前,脸上满是笑容,“我们听说您在修防御工事,就召集了城里的流民,想过来帮忙,搬石头、运工具都行!”

他身后的流民们也纷纷附和,有的手里拿着铁锹,有的推着木车,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里满是干劲。

萧彻看着眼前的流民,心里满是感动。

他走上前,拍了拍瘦高个的肩膀:“多谢大家愿意帮忙!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守住凉州!”

沈砚也站起身,对流民们笑道:“大家放心,咱们管饭,还会给大家发些工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点心意。”

流民们听了,更是高兴,立刻跟着工匠们忙碌起来。瘦高个和矮胖流民推着木车,将挖出来的碎石运到远处。

灶台边,抱着孩子的妇人正蹲在地上,用捡来的干树枝生火。

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怀里的孩子裹着破旧的棉毯,小脸冻得通红,却懂事地攥着母亲的衣角,小声问:“娘,风好冷,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妇人伸手拢了拢孩子的棉毯,指尖触到孩子冰凉的小脸,心里一阵发酸。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凿岩石的工匠,有人手被磨破了,也只是裹块布条继续干。

再看向运木料的流民,瘦高个推着比自己还高的木车,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收回目光,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温柔却坚定:“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呀。萧将军和沈公子在修工事挡坏人,娘烧点热水,让他们渴了能喝口热的,他们有力气了,才能守住家,咱们就不用再逃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糠饼,饼边都有些发硬,她先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才掰了一半递给孩子:“你乖乖吃,等守住了凉州,娘就去买白面馒头,给你夹大块的肉。”

孩子接过糠饼,用力点头,小口啃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妇人看着孩子的模样,又添了把干柴,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眼底也亮了起来,这是她逃到凉州后,第一次觉得,家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下午,邻县的木料终于运到了。

沈砚跟着刘老三查看木料,发现其中有几根大梁有些弯曲,不符合建箭楼的要求。

刘老三皱着眉,语气带着无奈:“沈公子,这几根大梁恐怕用不了,得重新找木料,可邻县已经没有多余的大梁了,这可怎么办?”

沈砚拿起一根弯曲的大梁,仔细查看木材的纹理,忽然有了主意:“刘师傅,这大梁虽然弯曲,但木质很结实,咱们可以把它锯开,用来做箭楼的横梁,再找些直的木料做立柱,这样既能利用现有材料,又不影响箭楼的稳固。”

刘老三眼前一亮,连忙点头:“沈公子这个主意好!小的这就安排工匠们锯木料,保证不耽误进度!”

就在工匠们准备锯木料时,沈砚忽然注意到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工匠,鬼鬼祟祟地躲在木车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似乎想划坏木料。

沈砚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突然抓住工匠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工匠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小刀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沈砚牢牢按住。萧彻听到动静,也快步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小刀,眼神冰冷:“说!是谁派你来的?”

工匠浑身发抖,嘴唇嗫嚅了半天,才低声道:“是……是王怀安大人的人,他们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破坏木料,拖延修箭楼的进度……”

萧彻冷笑一声,对亲兵吩咐道:“把他绑起来,带回将军府严加审问,看看王怀安还有什么阴谋!”

亲兵们应了声“是”,押着工匠离开。

沈砚看着工匠被押走的方向,心里更加警惕,王怀安的人竟然混进了工匠队伍,若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萧彻说:“萧将军,咱们得重新排查所有工匠和流民,看看还有没有王怀安的人,不然咱们的防御计划,迟早会被他们破坏。”

萧彻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流民多是逃难来的,没户籍可查,直接问恐怕也问不出实话,这排查的法子得好好琢磨。”

沈砚早有想法,从布囊里掏出竹片,用炭条快速画了个简单的记号,解释道:“咱们分两步来。第一步,让刘老三牵头,找工匠里资历最老的三个师傅,让他们互相指认。”

“常年一起干活的,谁是最近才来凉州的、谁干活时总走神,他们最清楚,若有可疑的,先单独安排活计,派人盯着。第二步,对流民,咱们让他们说清‘家乡在哪、怎么逃到凉州的’。”

“再让同批逃难的人互相作证,说不出细节或没人作证的,就先安排在离工具房和木料堆远些的地方搬碎石,不让他们接触核心工事。”

他顿了顿,指着竹片上的记号补充:“另外,让亲兵立刻去做一批小木牌,刻上‘防’字记号,给每个工匠和流民发一块,进出黑风口都要验牌,没有牌子的一律不让进,防止外人混进来捣乱。”

萧彻眼前一亮,接过竹片仔细看了看,语气多了几分认可:“这法子既不兴师动众,又能精准找出可疑的人,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让亲兵去准备木牌,再找刘老三安排工匠指认的事。”

黑风口外的土坡后,一个左耳垂带着米粒大黑痣的灰衣汉子正趴在枯黄的草丛里,野草遮住了他大半身子,只露出一双紧盯着前方的眼睛。

他看着亲兵押着被绑的工匠走远,又听到萧彻和沈砚商量排查的法子,指节死死攥着腰间的竹筒,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这正是之前在将军府外传递消息的眼线。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低声咒骂一句,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草纸和半截炭条,借着土坡的遮挡,飞快写下几行字:

“首次破坏失败,工匠被擒,萧彻设‘木牌验身’‘工匠互认’排查内鬼,需另寻时机(如断粮、扰流民)拖延工事,速禀王大人。”

写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草纸折成小块,塞进竹筒,又从怀里摸出一小把小米,吹了声短促的哨子。

不一会儿,一只灰鸽从远处的土坡后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熟练地将竹筒绑在鸽腿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鸽背,抬手将鸽子放飞。

灰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暮色里。

汉子盯着鸽子远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伸手拍掉身上的草屑,猫着腰往后退,脚步轻得像猫。

他知道,萧彻现在肯定在排查可疑人员,绝不能暴露自己。

“萧彻、沈砚,你们别得意,王大人的后手还没出,这黑风口的工事,绝不能让你们顺利修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消散在呼啸的寒风里,只留下被踩倒的枯草,在风中微微晃动。

夕阳西下,将黑风口的山崖染成了橘红色。

工匠们和流民们还在忙碌,有的在挖陷阱,有的在凿岩石,有的在锯木料,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疲惫,却没有丝毫懈怠。

沈砚站在山崖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有王怀安的暗中阻挠,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萧彻走到沈砚身边,递给她一壶水:“累了吧?喝口水歇会儿。”

沈砚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缓解了些许疲惫。他看着萧彻,笑道:“还好,比起凉州百姓的安危,这点累不算什么。”

萧彻看着沈砚眼底的坚定,心里也多了几分信心。

他拍了拍沈砚的肩膀,语气带着期许:“再过几天,陷阱就能挖好,箭楼的地基也能凿完,只要木料没问题,咱们一定能在北燕大军来之前,做好防御准备。”

两人并肩站在山崖边,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慢慢笼罩大地。

远处的凉州城亮起了点点灯火,像一颗颗星星,在黑暗中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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