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火折子燃得正旺,橘红色的光映在石墙上,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沈砚坐在石桌旁,指尖轻轻拂过账本上“西域商道黑风寨”的字样,素袍袖口沾着的草屑落在纸页上,他却浑然未觉。
方才在树林里被箭矢划破的衣料还没缝补,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衬布,衬布边缘绣着的小朵云纹,是原身母亲当年亲手缝的,此刻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作为穿越来的灵魂,他总在这些旧物上感受到原身的温度,也更坚定了要为原身父亲洗冤的决心。
柳明远站在他身旁,灰布长衫的下摆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左手腕那道浅疤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他正用一根炭笔在石桌上画路线,笔尖划过石壁发出“沙沙”声:“从这里走黑松林小道,绕过王怀安设的三道暗卡,再渡西津河,就能到凉州西大营的防区。西津河的渡夫老周是自己人,他儿子也曾在沈大人手下当差,不会走漏风声。”
张伯蹲在角落,正把干粮分装到布包里。
他那件打满补丁的单衣领口磨得发亮,花白的头发用一根麻绳简单束着,手里的粗布包上还绣着半朵褪色的莲花。
指尖蹭过莲花纹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沈敬言刚到吏部当差,夫人亲手绣了这对布包,一个给沈大人装文书,一个给张伯装杂物。
那年冬天沈大人查粮晚归,冻得手发紫,还把怀里的热包子塞给张伯,说“老哥哥跟着我辛苦,先垫垫肚子”。
如今布包旧了,沈大人蒙冤,只剩这半朵莲花陪着自己,他攥紧布包,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公子把冤屈洗清。
“这些饼是张老汉昨天刚送来的,还新鲜着,路上省着点吃,够咱们撑到西津河。”
他说着,把一包用油纸裹好的盐巴塞进沈砚的包裹,“山里潮气重,带着盐巴能防拉肚子,当年沈大人在军粮库,也总让我们多备些。”
沈砚接过包裹时,指尖触到油纸包的硬度,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历史纪录片里看到的“古代盐铁官营”,这时代的盐有多金贵,他比谁都清楚。
张伯肯把盐巴分给自己,是真把他当沈家人疼,他心里一暖,把盐巴往包裹深处塞了塞:“张伯,您也留些,您年纪大了,更得注意身子。”
林小满坐在火堆旁,正给那匹枣红色役用马刷毛。
少年新缝的短褐袖口沾了些马毛,额前碎发被火烤得微微卷曲,却依旧仔细地把马鬃梳得顺溜。
梳子顿在马鬃上时,他心里忽然有点发慌,离开京城前,母亲把新缝的短褐塞给他,说“跟着公子要懂事,别添麻烦”。
现在公子手臂有伤还护着账本,柳主事、张伯他们都在拼命,自己却只能梳马、递东西,会不会帮不上忙?
他悄悄把马梳攥紧,暗下决心:明天过黑松林时,一定要盯着周围,就算遇到危险,也得护着公子的包裹。
“公子,这马今天累坏了,刚才在树林里还护着我呢。”他抬头时,眼角沾着的一点马毛被火光映成金色,语气里满是对马的心疼。
自离开京城,这匹马陪着他们躲过追杀、踏过山路,早已成了少年心里的牵挂。
张老汉靠在洞口,黝黑的脸上满是风霜,下巴上的胡茬硬得像钢针。
他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锄头,锄头把上缠着几道布条,是为了防滑。
想起上次送菜到凉州西大营的情景,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两个小兵蹲在营门口啃树皮,其中一个脸黄肌瘦的,拉着他的衣角问“大叔,有剩的饼吗?我弟弟也在营里,快半个月没吃饱了”。
他当时把身上的饼都给了小兵,现在想到王怀安派来守渡口的李彪,那个跟着王怀安贪粮、手上沾血的杀胚,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
“萧将军的西大营最近查得严,王怀安的人不敢轻易靠近。不过咱们到了西津河得小心,听说王怀安派了个叫李彪的去守渡口,那人是个杀胚,当年跟着王怀安贪军粮,手上沾了不少血。”
“上次我送菜路过渡口,见他把不肯交‘过路费’的货郎推下河,连货郎的干粮都抢了,他守渡口哪是查岗,就是趁机捞油水!”
他说话时,声音粗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每一个字都透着对黑甲兵的恨。
沈砚听得皱眉这李彪的做派,像极了穿越前见过的“地头蛇”,蛮横又贪婪。
他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忽然想起账本最后那行“西域商队,红宝石换兵权”,心里隐约有了计较:李彪既然爱捞油水,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套出王怀安和西域商队的往来证据。
只是这时代没有现代的录音设备,不能直接固定证据,只能靠记准他说的每句话、找机会让老周或货郎当证人,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不能硬来。
柳明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怀里摸出一包干艾草,灰布长衫的袖子滑落,露出左手腕的疤:“公子,黑松林有瘴气,这是张老汉晒干的艾草,点燃能提神,每人带一把贴身放。”
“我侄子是猎户,熟黑松林旁的羊肠小道,能绕开暗卡,今晚让他带艾草去西津河报信,顺便跟老周说,让他多备些姜汤,咱们穿过瘴气后喝了能驱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周的船有暗格,能藏账本,就算遇到李彪盘查,也不怕被搜出来。”
沈砚接过艾草,指尖捻了捻干枯的叶片,这时代没有现代的防瘴气药品,艾草虽简陋,却是最实用的办法。
他把艾草分成两份,一份塞进自己的布囊,一份递给林小满:“小满,你把艾草揣在怀里,别弄湿了,过黑松林时我喊你点燃,记得离火折子远点,小心烧着衣服。”
张伯分装干粮时,拿起最后两个饼,忽然叹了口气 饼皮上长了层绿霉,只能扔进火里。
“只剩这些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声音有些沙哑,“明天每人少吃一口,撑到西津河,老周会给咱们准备玉米粥。”
赵虎闻言,把自己的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张伯:“张伯,我饭量好,半块饼够了,您年纪大,得多吃点。”
他身材魁梧,粗布短褐的领口崩开两颗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火光下格外明显,语气却带着难得的温和。
沈砚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穿越到这个乱世,他原本是孤独的,可现在有这些真心待他的人,有要守护的账本和冤屈,忽然就有了底气。
他把自己的饼也掰成几块,分给林小满和钱六:“咱们一起赶路,就得互相帮衬,粮食不够没关系,总能想到办法。”
钱六接过饼,身形依旧精瘦,黑色短打的衣襟敞开着,露出胸口的刀疤。他走到洞口,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左眼下方的浅疤在暗处若隐若现。
这道疤是被王怀安的人追杀时留下的,也让他比常人更会观察。
夜色里,远处黑松林的方向隐约有光点闪了一下,他立刻屏住呼吸,握紧短刀:那是黑甲兵巡逻的火把光,虽然离得远,却半点不敢放松,绝不能让黑甲兵靠近洞口,坏了公子的事。
林小满把沈砚递来的饼小心地收进包裹,又想起什么,从包裹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野果:“公子,这是我上次在山上摘的,能当零食,您饿了就吃点。”
少年的眼神里满是关切,新缝的短褐虽然粗糙,却被他洗得干干净净,透着一股少年人的质朴。
沈砚接过野果,指尖触到布包上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小满自己缝的。
他放了一颗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穿越前妈妈给自己做的果干,眼眶微微发热。
他摸了摸小满沾着马毛的袖口,把账本往怀里又塞了塞,小声说:“你袖口沾了毛,我帮你拍掉,账本沉,我揣在怀里,跑起来也稳,你个子小,揣着账本容易被绊到,听话,让我来拿。”
夜色渐深,山洞里的火折子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光。
沈砚躺在石床上,看着洞顶的石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布囊,账本和密信被他用布条系了两道结,贴在腰上,能清晰地感受到纸页的纹理。
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权谋剧,那些主角靠着证据翻盘的剧情,如今自己也成了“剧中人”,只是这乱世比剧情更残酷,容不得半点差错。
柳明远坐在石桌旁,借着微弱的光修改路线,赵虎握着佩刀守在火堆旁,钱六在洞口警惕地望着外面。
每个人都在为明天的赶路做准备,也在为沈父的冤屈、为凉州的安危,默默积蓄着力量。
沈砚闭上眼睛,把穿越后的种种经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从京城逃出来的惊险,遇到柳明远的转机,拿到账本的激动,每一步都不容易。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这些人安全抵达凉州,让沈父沉冤得雪,也让自己在这个乱世,找到真正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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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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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洞**商赴凉计,密信再揭贪腐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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