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黛一直闷闷不乐。
到了临出发了，硬是不愿意同周楚穆一辆马车。自顾自的跑到沈玉容身边说她也要骑马。
沈玉容听这蹩脚的借口，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也没拆穿她，只不过劝说她骑术不精湛，万一摔下马可不好。
李青黛歪头一想，也是心中害怕，转顾四周扫视一圈，又没骨气的爬上之前的位置坐下。只不过想离后边的人远一些，只能凑近马夫一点。
马夫知道了大八卦，心中自然也就熄了火。见李青黛往自己这边凑，还饶有兴趣的问道：“公子怎么舍得让你坐我这边?”
“他一想铁石心肠，哪有什么舍得又不舍得！”
说这话的时候，周楚穆正巧上马车，似乎听到了李青黛的话，又似乎没听到。
李青黛莫名心虚，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
此次是拿了张盐官的组的局，说是在什么楼，她记不住名。无论是什么楼，她自然是不趣的，不过走上一番又何妨。
几辆马车绕过热闹的街道，拐入一个暗口。停在一座楼前，这楼看着简朴，门前匾上写着“流云阁”。
李青黛自然是不想理会某人的，但还是作为贴身小厮跟在后边，只不过挨得比往常远了些。
应当是早就打过招呼了，马车刚停下，小厮眼尖得很，立马出来帮着众人将马往马厩里牵去。
从楼里另出一名小厮，在前边给他们往楼上带去。相比于前面两个人的波澜不惊，李青黛东张西望。
这楼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从外边看着有些陈旧，但这往往都是不懂货的人得出来的想法。里边大有乾坤，且不说这建楼的木质，就是一进这楼里闻见的熏香就不一般，有几种用的香料都是极其名贵的。
到了二楼，来了名女子将那小厮给换了下去。“贵人慢行。”女子弯弯一笑，娇声道。
女子芊芊细手将雅间的雕花门给推开，扑面而来便是阵阵香气，不是胭脂味，是特有且清爽的花香。
李青黛忍不住多嗅了一鼻子，差点没忍住打出一个大喷嚏。
“二位公子终于来了，吾苦等许久。”坐在下座的一名竹青色的男子声音略有不满的说道。
其他人多有附和之意。在座的都是宁州城内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沾亲带故。却又互相提防，不敢掉以轻心。
此处都是张盐官那家伙组了局，说是有贵人来，搞不好是京城里来的人。各家都是仔细打量，权衡好利弊。
不过管他是哪来的，来了这里便是宁州的天下，难不成在这还能让他翻出什么花样不成。
“多谢各位海涵。”明明看着确实是怀有几分愧意，但周楚穆冷冷望向那人的眼神，沉声道。
那名男子被这眼神给吓出一个激灵，内心的情绪一阵翻滚过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搞不好还真是从京城里来的……
上座之人一个眼神，坐在旁侧的张盐官赶紧开口招呼周楚穆和沈玉容在他身侧坐下。那刚好有两个空位，像是特意留好的。
李青黛只能一屁股坐在后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边摆着的吃食，心里暗想要是她坐在面前就好了，尽想人间美味。
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李青黛心里憋着气，坐下来的那一瞬，假装伸脚不小心撞上了前边人的背。
周楚穆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衣，脚印子在颜色的反衬下显得格外明显。李青黛面上暗惊，感到些许慌张，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就改变了想法。
轻哼一声，李青黛便恢复平常。要怪就怪他自己，谁让他要让水宁帮他洗脸的。更何况，水宁穿得那般轻薄，又停在一间屋子，还是在早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听说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是何许人家?”坐在上位的男人开口道。
李青黛闻声抬头望去，看清出声之人的面容，顿时便愣住了。那男子也是美男，俊美异常，简直像位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但能坐在上位，相必手段了得，家世蛮横。不然怎么能压住下边的人。
沈玉容见周楚穆垂眼喝茶，没有开口的样子，便朝上边的人道，“我们二人皆是滁州林氏。”
滁州林氏，上位的男人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二人，没有再说什么。
李青黛很饿，所以一直盯着前面的菜，可惜又没有自己的份。要是搁平常，就往周楚穆那撒一下娇便好了，可如今……
不对啊，还有沈玉容呢。李青黛转念一想，便悄悄拉住沈玉容的衣袖，又将手放在肚子处，表达自己的饥肠辘辘。
沈玉容自然是不像某人那样小气，拿了一小碟，将面前的吃食都匀了一点，这才递到身后，还贴心道：“少吃一点，别积食了。晚些还有呢。”
李青黛赶紧点点头，便拿起一块藕粉糕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瞪着前边男人的后背，似要盯出个窟窿来。
谁知男人略有所感往回望了他一眼，充满了警告，似乎在告诉她不要胡作非为。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公子现在管不着我。”
周楚穆也没想和她纠缠，毕竟现在还有刚重要的事。
李青黛自然也不会想理他，自顾自的在后边吃这东西。场上的人在讲什么，她自然也是听不懂，还不如好好享受美食。
但等到类似与半场，大家事也聊得差不多，肚子也填饱了之后。
“贵人们可是吃饱喝足了?”一身红衣的貌美妇人，敲了门，说道。待听到里边人的准确回应，这才推开门。
身后的数十位年轻女子，都轻摇着把扇子，半遮半掩。颇为娇羞的跟在红衣女子后头，不敢抬头看里边。
美人半遮面，本就颇有情趣。
好一个欲拒还迎。
里边众人刚喝了酒，脸红耳赤，正酒意上头，身上火辣辣的，正愁没处疏解呢。刚好有人来了，还都是大美人，自然都高兴的兴高采烈，一个个都直盯着红衣女子身后的各位姑娘们。
更有焦急得等不及的甚者，顾不上场合吹起了少年郎才会吹起的口哨。
李青黛见大家伙都兴奋着，便抬起埋头苦吃的脸，朝门口那处望了一眼。
明白了，是貌美的老鸨带着一群更加貌美的姑娘在挑客呢。
她说呢，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在谈正经事，都喝着清茶，没想到是来逛青楼了。流云阁，这么……高雅的名字，结果确是鸡窝。
无语归无语，但在这个男权尊贵的社会下，卖身是合法的。李青黛默默感叹一下现代社会的好，又望了一眼前边的人。
沈玉容就不用说了，本就是浪荡公子哥，可面上又是一副温润的样子，眉目清郎疏秀，再加上气质又不错，早就有几个姑娘瞧着了，还暗自推搡，像是抢手得很。
她又转眼看了一下周楚穆，镇定非凡。面上肯定要装上一把，就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这么想了。李青黛不知道是脑子抽了一番，趁大家伙一片混乱至极，上前悄悄往男人腰那扭了一把。
用力之很，似要把全部的不开心给发泄一下出来。
男人吃痛，回头瞪了她一眼。李青黛不争气的又软了下来，声音闷闷的，“我……就是不想你碰别人，包括水宁……”
这话是悄悄在耳边说的，说的人还有点害羞，声音压得极小，话也讲得断断续续的。但周楚穆却听得极清，听得他心里发热。
现在就恨不得上去狠狠的将她吻住，推在床榻之间，弄哭她，让她可怜的求着他。
理智还是控制住了他。
男人无奈的压下心中腾起的暖意，望向李青黛的眼神仿佛充满着势在必得 ，以及被压下的一丝**。
周楚穆侧眉看了眼李青黛泛红的耳尖，喉咙轻滚了下，趁着众人被老鸨和美人吸引的间隙，指尖轻掠过她的衣角，将她的手悄无声息扣入掌心。
李青黛浑身一僵，想要抽回却被他攥的更紧。男人手掌宽大，指腹略微带点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像安抚着只炸毛的小猫一般耐心。
她心中疑惑，正抬头时，正对上周楚穆低下来看她的眼神。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此刻全都是她一个人。
不会吧，她就是难得真正娇羞的抱怨了一回，效果这么大。看来这个男人吃这一套……
嘿嘿！看来钱袋的事有的商量……
“各位爷瞧瞧，可都和眼缘?”老鸨摇着扇子，掩唇娇笑。
里边的人自然是等不及，赶紧回应。姑娘们纷纷进来，进来一个便抱走一个。场上的人只剩下主座上的男人还有周楚穆身边没人了。
剩下的姑娘自然也是识趣，看着主座上的人冷极了，又是一股狠劲。与看着端坐自如，面上不显轻浮的周楚穆相比，她自然是会选的。
看着那姑娘愈来愈近，李青黛便越发盯着周楚穆的神色。反正他要是敢，她便再也不理他了。
那姑娘刚要在周楚穆身侧坐下，却见他忽然端起茶水轻抿，袖口扫过桌面时带翻了半盏冷茶。琥珀色的茶水泼在姑娘的裙袍上，晕出一大片深色水痕。
“失手了。”周楚穆淡淡道，难得有几分歉意。
姑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又这么多人在场，又是俊美的男子，还一身贵气。自然是生不起气的，反而还脸色微红，颇为不好意思。
李青黛：“……”这么朴实无华的手段，就是太不绅士了。
她赶紧掏出一方手帕，打算递给那美人擦赶紧。没曾想，人家根本不在意，湿了才好，没有一点去后边换衣服的想法。
女子顺势挨在周楚身旁，柔弱无骨地贴着他。周楚穆却始终坐怀不乱，在一旁的沈玉容自然是瞧了个真切，眼眸微动，靠着美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都有些可怜这些女子，这都快深秋了，还要穿的这么清凉，还要陪酒卖笑……
等到了中途，李青黛实在是有些尴尬，便示意了一下周楚穆，自己出去转转，见男人点头，便偷偷摸摸溜出去。
周楚穆看了一眼确实有些混乱不堪的现场，略微思索也就随她去了。
她还真害怕接下来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有几位甚至已经把人拉到暗处了，拉开女子的衣领探手而入，时不时还发出点声音。
原本想着大家都是要脸的，没曾想大家都是不要脸的。
她又瞧了一眼周楚穆，依旧镇定自若。
暂且相信他一回。
李青黛倚在栏杆上向远处看去，低矮的青山绵延不断，已是深秋，风意略凉。远看看小桥流水，船尾相接。
好一番美景啊！
“菊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她情不自禁发出感慨，喃喃自语道。
“好生雅兴。”低沉的嗓音突然闯入，抬起手掌给她拍手叫好，看样子确实是存着几分赞美与欣赏。
正是主座上那名黑衣男子，凝目看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步步威压。
可惜这是古人的诗词，不是她原创。被人家这么一夸，她还挺好不好意思的。
“多谢！多谢夸赞！”李青黛压低了声音，回了话，便想换个地方继续看风景。
谁知！她刚侧开身子，步子都还没迈稳，脚跟前便出现了一只皂靴拦住她。李青黛惊鄂地往靴子的主人望去。
这下可真真是看得真切了。
这个男人确实是长得极好。
可那又怎么样？麻烦把自己面前的这只给脚移开，有素质的帅哥是不会这么做的！
面对栏杆和墙身之间本就狭窄的空间，男人身长玉立就霸占了不少，李青黛咬了咬牙，试探性地移开身子，试图从剩余的空间给挤出去，逃离这里。
要是问她为什么没有往身后走去，那是因为不知道哪个雅座里的人带着个美人溜出来，正在外面阴阳交融，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相比之下，还是这一条“路”比较靠谱些。
结果悲剧了……她还真是过不去。当然是没有付出行动，两个人的身体再一碰撞那可是真的尴尬了。
“可否麻烦公子让一让……”声音越说越说，很没有底气。
男人没有接话，脚依旧没有挪开，只是轻飘飘抬眼打量了她一下，若有所思抬气氛有些尴尬。
……李青黛无语，倒吸一口凉气。好吧，她失策了，还是从后边离开比较好。
“菊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生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苏轼《赠刘景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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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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