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破庙的窗棂卷起满地枯黄的草屑,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腐朽的霉味。洛沉尘被粗麻绳捆在石柱上,手腕被勒得通红,指尖发麻。作为儒雪门此次下山历练的领队,他自认经验丰富却没料到会栽得这么彻底。
一道黑影逆光而立。玄色锦缎劲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衣摆处用银线绣着暗纹蛇鳞。那人戴着一张哑光青铜面具,面具上的蛇纹蜿蜒至鬓角,明明是狰狞的纹样却被他穿出了几分矜贵的邪气。
“哈!没想到吧?” 黑衣人停在洛沉尘面前,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磁性,尾音微微上挑像毒蛇的信子扫过皮肤,“你大半同门全栽在我手里,儒雪门的领队弟子也不过如此。”
洛沉尘的眉头死死皱起,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来回打量。这气质绝非山匪邪修所能拥有。锦缎的光泽、玉佩的质感、甚至面具边缘打磨的弧度都透着精致。可他仔细回忆近日接触过的人,王府的护卫、镇上的商户、路过的游医…… 没有一个能与眼前人的邪魅气场对上。
“量你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我是谁。” 黑衣人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面具边缘,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看在你快死到临头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青铜面具被缓缓摘下,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笑时眼底却翻涌着算计的寒光。洛沉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竟是王府那位终日痴傻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的少爷!
怎么会是他?
洛沉尘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些天在王府查案,这位少爷还凑过来傻笑着要糖吃,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嘴角甚至还沾着糕点碎屑。可眼前的人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眼神里的阴狠与算计几乎要溢出来,哪里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不错,就是我。” 黑衣人笑得慵懒,“洛沉尘,你们怎么也想不到,凶手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还是个需要人喂饭的傻子吧?” 他刻意加重 “傻子” 二字,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进洛沉尘心里。
“你就是连环挖心案的凶手?” 洛沉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更多的是一种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的不甘。他自认心思缜密,查案时对王府上下都做过排查,却唯独漏掉了这个 “痴傻” 的少爷。不是他不够仔细,而是对方将 “傻子” 的角色演得太过逼真,用天真烂漫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算你聪明。” 黑衣人俯身,指尖轻轻划过洛沉尘颈侧的肌肤,触感冰凉,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一道浅红血痕瞬间浮现,“但我可不是真的王少爷。那蠢货早被我扔去乱葬岗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这张‘痴傻皮囊’当掩护,每次作案都查不到我头上,谁会怀疑一个连数都算不清的废物?”
这种优雅与残忍的反差,让洛沉尘心里的寒意更甚。这哪里是普通的反派,分明是个将算计刻进骨子里的疯子邪修。
洛沉尘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被绑着的顾空青和徐阳决。顾空青靠在墙边,眼神平静得不像话,仿佛不是阶下囚而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徐阳决则低着头,墨色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绳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洛沉尘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怀疑。顾空青是天生仙骨,实力远胜普通修士。徐阳决看似只有筑基四层,可偶尔抬眼时,那双眸子里的沉静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以他们的实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难道…… 他们是故意被抓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般在洛沉尘的心里疯长。
“别白费力气了。” 黑衣人蹲下身,用靴尖轻轻踢了踢洛沉尘的膝盖,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中了我的三生蛊毒,灵脉早被蛊虫缠成了死结。就算你是金丹期也只能乖乖当我的‘食材’。”
洛沉尘尝试着催动灵力,丹田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绞痛,灵力刚涌到经脉就像撞上铜墙铁壁,瞬间溃散开来。他咬着牙,心里的不甘与猜忌交织在一起,看向顾空青和徐阳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冰冷。
“以往挖的凡人心肝又腥又燥,三十个也抵不上半个修士的灵气。” 黑衣人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仿佛在谈论一件风雅之事,“如今抓了儒雪门弟子,先吃你这筑基九层的再吞那个八层的,足够我突破瓶颈了。” 他看向洛沉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精心挑选的藏品,“能为我练功铺路,你该瞑目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解洛沉尘的衣襟,洛沉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朝顾空青努嘴:“等等!他是天生仙骨,根骨比我好十倍,先挖他的更助修炼!” 他想看看,顾空青到底会不会露出破绽。
被突然卖队友的顾空青抬了抬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淡道:“你倒会挑。”
黑衣人嗤笑一声,指尖弹了弹洛沉尘的手背,动作轻佻却带着杀意:“你当我傻?放着修为高的不吃去啃修为低的?”
“修为高不代表根骨好!” 洛沉尘急得额头冒冷汗,目光却紧紧盯着顾空青,“他的仙骨是天生的,普通根骨跟仙骨比就像泥块比美玉。你修炼这么多年,这点道理都不懂?”
黑衣人动作一顿,眼神犹疑地飘向顾空青。
“好,我就先杀他!” 黑衣人拎着匕首转向顾空青,“要是你骗我,我先扒了你的皮。”
顾空青脸色不变,就在匕首即将碰到他脖颈时,他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像话:“你不是只杀男子,不杀女子吗?”
“谁说我不杀女子?” 黑衣人嗤之以鼻,指尖转动着匕首,动作优雅得像在把玩艺术品,“只不过女人阴气重,吸收起来费力气,有男人当然选男人。怎么?你想装女人活命?也不看看自己这身段,骗鬼呢?”
顾空青缓缓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惊雷般的冲击力:“我不是女子,但我好男风。”
黑衣人握着匕首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邪魅的笑意取代:“哦?有意思。”
还没等洛沉尘缓过神,顾空青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清晰:“而且我是下面的那个。”
黑衣人手里的匕首 “哐当” 掉在地上,洛沉尘则是目瞪口呆。顾空青竟然能用这种方式保命?这也太离谱了!他看向徐阳决,对方依旧低着头,可洛沉尘却觉得,徐阳决的肩膀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憋笑。
他们果然是故意的!
洛沉尘的心里又气又急,他几乎可以肯定,顾空青和徐阳决早就有了对策,却偏偏看着自己在这里惊慌失措甚至还想看自己被黑衣人杀死的笑话!
黑衣人盯着顾空青看了半晌:“你最好别耍花样!等我杀了洛沉尘再跟你算账。” 他捡起匕首,用丝帕仔细擦拭着刀刃,转身又向洛沉尘,洛沉尘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心里又气又恨。恨黑衣人的残忍,更恨顾空青和徐阳决的冷眼旁观。他闭上眼睛等着剧痛降临,却在匕首离他胸口只有一寸时突然一道金光闪过!
无数符文灵字从地面升起,像锁链般缠住黑衣人,将他捆得严严实实!顾空青身上的绳子 “哗啦” 散开,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灵力在指尖流转自如。
“不可能!” 黑衣人气得目眦欲裂,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态,“我亲手喂你下的蛊毒,剂量足够毒杀金丹修士,你怎么可能解开?!”
“天生仙骨修炼出的灵体,若被这点旁门左道困住,倒不如去当普通根骨了。” 顾空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气,“我之前装被绑,不过是在运功逼蛊罢了。”
洛沉尘看着顾空青从容的模样,心里的猜忌得到了证实。他果然是故意被抓的!那徐阳决呢?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一切?
黑衣人气得浑身发抖,却突然冷静下来,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他缓缓张开嘴,一颗黑红色的珠子从舌尖滚出,珠子表面泛着妖异的光泽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色雾气。他一口咬碎珠子,刹那间血色雾气从他七窍涌出,周身邪气暴涨,狂风卷起碎石,吹得破庙的木梁 “嘎吱” 作响。
更诡异的是,他的皮肤开始泛起暗青色的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下一秒,漆黑的鳞片从纹路中钻出来,先是指尖再是手臂,最后蔓延至全身,鳞片边缘泛着幽蓝的冷光,在昏暗的破庙里格外刺眼。他的骨骼发出 “咔咔” 的声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玄色劲装被撑得粉碎,原本俊美的面容扭曲变形,鼻梁变塌,嘴唇拉长,最终化作一张布满鳞片的蛇头,瞳孔竖成细线,分叉的信子吞吐间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竟是一条通体漆黑、鳞片泛着幽蓝光泽的巨蛇!
这变身绝非普通妖修的形态转换,更像是某种禁忌秘术,每一片鳞片都蕴含着浓郁的邪气,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黑色,草木接触到邪气瞬间枯萎发黑。
巨蛇抬起半截身子足有半山腰高,蛇头遮天蔽日,腥臭的毒液滴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坑。可即便现了原形,它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邪魅的算计,死死盯着顾空青三人:“既然人形打不过你们,那就一起去死吧!”
洛沉尘和顾空青立刻拔剑,可筑基期的灵力在巨蛇面前就像蝼蚁撼树。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徐阳决突然抬起头。
他终于不再低头,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深蓝色的微光。那微光看似微弱却带着一种超越天地法则的威压。
“怎么回事?” 巨蛇的声音带着恐惧,蛇瞳死死盯着周围的蓝光。
那点蓝光瞬间扩散,化作一道深蓝色的光带,首尾相连,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巨蛇牢牢困住。光带表面流转着古老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与巨蛇的邪气形成鲜明对比。
“不!这不可能!” 巨蛇疯狂挣扎,鳞片与光带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可光带却纹丝不动,反而一点点收缩将蛇身挤压得发出 “嘎吱” 的骨裂声。
徐阳决低声开口:“邪祟之辈,也敢在世间作乱。”
话音落下,他指尖轻轻一收,光带骤然收缩将巨蛇挤压成一团,随后蓝光闪烁,巨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光带反噬进虚空连一点鳞片都没留下,空气中的邪气也随之消散。
洛沉尘和顾空青都看呆了。怎么突然巨蛇就被死了?是谁暗地里出手相救?竟有如此实力?
顾空青皱着眉收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
两人虽疑惑却也没机会再多查。救出同门、找到乱葬岗棺材里的真王少爷后,洛沉尘立刻从腰间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蓝白玉牌。玉牌边缘雕刻的精美的羽纹,正面嵌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正是儒雪门仅给领队弟子配备的传讯法器 “蓝羽令”,能跨越千里直接连通门派。
他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蓝羽令中。淡蓝色晶石瞬间亮起,“启禀苏长老,”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刻意维持着领队的沉稳,“此次下山历练遇千年蛇妖作祟,蛇妖伪装成王府王少爷,以凡人心肝修炼邪术掳走同门二十余人。幸得顾空青师弟协助,现已将蛇妖铲除,同门皆已获救,仅受轻伤。我等暂居王府休整,待几日后便启程返回门派。”
说完,他又简要补充了蛇妖的术法特性与破庙一战的关键,末了才收回灵力。蓝羽令的光芒渐渐黯淡。洛沉尘松了口气,将蓝羽令收回储物袋,可心里的郁结却像被风吹不散的雾气,反而愈发浓重。
下午,洛沉尘借口查看镇子周边是否有蛇妖余孽,独自走出王府。镇子西侧有条蜿蜒的小河,河岸栽满了垂杨柳,微风拂过,柳条垂落水面漾起圈圈涟漪。他沿着河岸慢慢踱步,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破庙里的场景 。那道深蓝色光带的威压、顾空青从容逼出蛊毒的模样,还有徐阳决和顾空青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像一根细刺扎在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洛师兄。”
熟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洛沉尘抬头,见顾空青从柳树下走过来。
洛沉尘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疑惑,走上前开门见山:“顾师弟,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觉得徐阳决这个人怎么样?”
顾空青闻言,抬眼看向洛沉尘,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徐阳决啊…… 洛师兄觉得他怎么样?”
洛沉尘被反问得一噎,皱着眉道:“我就是看不透他才问你。明明只是筑基,之前被绑时也半点不慌倒像是早知道会有转机。” 他刻意加重 “早知道” 三个字,眼神紧紧盯着顾空青,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
顾空青道:“ 修士界藏龙卧虎,有人擅长隐藏修为也不是什么怪事。”
“顾师弟。” 洛沉尘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你和徐阳决…… 以前就认识吧?不然怎么会对他如此信任?”
顾空青闻言,转头看向洛沉尘,眼底带着捉摸不透:“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洛沉尘站在原地,他看着顾空青径直离去的背影,又想起徐阳决那张清俊的脸,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而顾空青和徐阳决就是谜团的中心。
找到真王少爷后,王老爷摆了喜宴感谢他们。喜宴散后,洛沉尘犹豫了很久才去敲门。他想问问徐阳决,想确认自己的怀疑。可推开门的瞬间,他却看到了让他瞳孔地震的一幕,一道黑影骑在徐阳决身上,两人衣衫凌乱,剑掉在床边,气氛暧昧又危险。
洛沉尘:“……”
徐阳决这该死的烂桃花,就不能少一天人爬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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