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如白玉，色如凝脂。
“怎么样，还不错吧？”王子贵紧张地搓搓手，“豆腐应该算是成了吧？”
他自拿回豆腐方子，全家避着村人耳目，偷偷摸摸地做，豆子都做废了几十斤，带来的这一块，已是最完美的了。
方方正正的一块，石路青用勺子轻敲一下，便微微荡漾，极嫩极鲜，王子贵能把这块豆腐带来，怕也是费了不少心思，这般嫩，要是路上稍磕碰，就碎成渣了。
“成倒是成了，”石路青盯着它，友情建议道：“太嫩了，容易碎，你们可以做些老的。”
王子贵摸着头笑起来，“老的嫩的我家都做了，想着嫩豆腐口感好些，才带了它过来。”
“你心里有谱就行。”
石路青搁下心，转而问他，“你家打算何时去卖？”
提起这王子贵眼睛就亮了，“我正想找路青你合计合计，我爹娘说是在街上支个摊子卖，方便；而我二哥提议先挑个担子在各村落售卖，可这也太耗费人力，家里闹了几天了，还没下决定呢。”
石路青眉端一扬，不假思索地回，“当然是你二哥的法子更为妥当。”
“镇上不仅有李安志家，还有旁人也在做生意生意，若你家贸贸然去镇上卖豆腐，很有可能会遭到众人打压，赔个血本无归。”
王子贵懂了。
他看了石路青一眼，又想起自家二哥，不禁念叨了一句，“还是你们读书人心眼多。”
石路青笑了一下算是应了这话，他未在这话题上纠缠，向他传授经验，“你们可以去问问镇上酒楼食肆，他们可否需要豆腐，要是他们要，你们就可以争取为他们供货，这也算是一笔长远生意。”
“卖豆腐时也可以送一点小添头，譬如你家和另些做生意的人定的都是同一个价格，而你家买上五斤就送上一两，两相比较，客人才会选择你们。”
王子贵听得眼睛越睁越大，他以为他家就做个小生意，老老实实本分卖便是，中间竟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弄得他头大。
得。
回去原原本本转述给二哥，让二哥来琢磨。
石路青说得意犹未尽，他穿越前见识过的促销手段可太多了，会员卡积分卡，还有满减、津贴等，数不胜数，要让他讲完，能直接开一天的教学讲座去。
王子贵把石路青的话在心底记了几遍，保证自己没甚遗漏了，才驾着马车离开。
他刚一走，石家门外就闯进一颗脑袋，石路青被吓得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石山延。
他嘴上还发着牢骚，“你一直和他聊着，搞得我都不好进来。”
石路青最近把制糖一事全权交给了石月兰，甘蔗榨汁的技术杨洪和石山延也早已掌握，不需要他再在旁边盯着，石路青就有一段时间没去朱桂花家，自然也就没见到石山延。
石山延突然跑来，是有什么事？
石路青一回想，就悟了，一月之期已到，他原来承诺只要石山延帮他榨一个月的甘蔗汁，就教他制糖。
“山延哥，你跟我来，”石路青把他领进厨房，石月兰正在熬糖，浓浓的甜味在厨房内散开，清澈的糖汁被熬成金黄色的糖浆，又盛入模具里定型，待其冷却就算完成。
看完整全程的石山延，忽觉自个儿被骗了。
他老大不高兴，不满地道：“我亏了。”
他拼死拼活拉了一个月的石辘，手上的皮都累脱了好几层，换来的制糖技术就这么简单？
“亏了？”石路青微微一笑，反问他，“我如果不带你看，山延哥你能做出来吗？”
石山延不说话了。
石路青无意太咄咄逼人，他转身又去房间里取上笔墨拟了份契约出来，命石山延签了。
他郑重交代道：“山延哥，虽然制糖的流程你瞧着简单，但也不能让别人知晓，纵使别人出价来买，你也不能卖给他，要是我发现你把方子给了别人去，那制糖一事，你就不能再沾手。”
孟见朝已经出价把方子买断，石山延和石路青是同族，告诉他也不算违背契约，但其他人是万万不许告知的，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行。”石山延签了字，心下对他这般严肃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么简单的方子，傻子才买买。
孟家作为名门商贾，这一回就成了傻子。
石路青见他轻浮模样，生出些担心来，便又叮嘱了几句，石山延听了个开头，就不耐烦得很，嘴上嗯嗯应着，实则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待他说完，石山延立刻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走了，回见。”就出了门，好似怕石路青再啰嗦个不停。
石路青看着他背影，无端冒出阵不详预感来。
多想无益，石路青旋即就把石山延从脑海里丢了出去，他正守在石立春身边，看小孩写大字呢。
石立春人小，又初初读书，笔拿着还不是特别稳，字仿佛是飘在纸面上，风骨暂且不论，连力度都不够。
但石路青并未注意到这个，他屏着呼吸，注意力全在笔尖上，石立春已在纸上写完“人之初”三字，端看后文了。
笔尖带着墨，勾勒出字的轮廓。
性本善。
石路青心重新落回肚子里，话可算是纠正了，就不知道石立春的想法有没有纠正过来了。
他又看了几篇大字，见石立春写得认真，就欲从他房间退出去，只是迈开脚步之前，他眼神无意之中往侧边一扫，瞧见他给石立春买的《千字文》上沾了几滴泥。
石路青没多想，只以为是平日不小心把泥浆带了上去。
却未注意到石立春在他看向《千字文》时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所幸石路青只是瞧过一眼，便转身离开，石立春在他关门之际，眼中迅速闪过阴鹜，握笔的手也是青筋暴露，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当年他欲杀掉石路青的时那神色一模一样。
砒霜还在他房间里藏着，没丢。
石立春眼沉了沉，继续写张秀才布置的大字。
教不严，师之惰。
石立春吹干笔墨，搁到一旁去。
他高高兴兴去上学，未成想，小小私塾里，竟还遭遇了欺负。
若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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