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青和甘荣迅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此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另有一书生隔空回应，“今日一见，才知除绿意豆腐外，还有其他色的豆腐。”
此书生面前搁的是朵淡红的芙蓉，而那奇人桌上是青竹。
“绿意豆腐……”
有人低声重复着，表情多少带了点复杂难言，这次设宴，请的多为昌河县本地文人，只有极少数，是靠甘荣的人脉请来的，昌河县当地的文人近日来见彩色豆腐见得多了，也就不觉稀奇，可谁料，这东西能入了皇上的眼。
“此行不亏，若是早知绿意豆腐出自昌河，我定早早奔来，何至于等到甘荣你邀我。”奇人半是兴奋半是埋怨地道，右手拿起把肚儿滚圆的勺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豆腐。
豆腐像是受了惊，微微弹了一下。
石路青虽为彩色豆腐的卖家，但此刻居于一群不熟的人之中，也不好询问，还是甘荣清咳了一声，开口，“盏年，圣上也知晓此物存在？”
奇人姓齐，名盏年，闻言纳闷地抬起头来，“豆腐为昌河县所产，而你竟然不知豆腐送到了圣上那去？
“当时圣上一见，就大为赞赏，还特地赐名绿意。”他啧啧叹道：“此等大事，你居然不知道？那你的功劳全让公孙家得了去，亏死了。”
公孙家……
石路青眼神沉了沉，姓公孙的他就认识一个，就是自孟家而来的公孙先生，正巧前几日还从他那买了豆腐。
甘荣不知公孙先生存在，但他身在朝廷，哪能不知公孙，祖上出过太子太傅，向上追几代，当初的家主官拜宰相，虽现在没落了些，现任家主也做到了户部尚书。
真真的名门望族。
见下面的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甘荣却识相地住了嘴，齐盏年所在齐家家主为刑部尚书，和公孙家目前官职对等，他尚不怕能说几句，可他甘荣，没权没势，当众非议官员，指不定就被抓进大牢去。
“时辰也不早了，豆腐虽美，各位还是不要为美而饥肠辘辘，”甘荣拍拍手，命仆从送晚膳上来，“粗茶淡饭，还望各位不要介意。”
“甘大人一片好意，吾等唯有感激，更何况今日得见绿意，实乃吾等毕生所幸。”众人心思尽管不在吃食上，都落在豆腐上去了，但场面话还是得说足了。
甘荣才不管他们的想法，见他们吃得差不多，就草草散了席，只留了石路青和齐盏年。
至于文人作诗一事，早被他丢到了后脑勺，皇上发话称赞，哪还需费尽心思搞推广，这就是最好的推广。
“你且仔细说说，豆腐怎么就送到了皇帝那去？”待众人一走，甘荣就迫不及待地朝齐盏年发问。
齐盏年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朝石路青看了两眼，没说话。
甘荣即刻懂了他的意思，给他介绍，“这位是石路青，绿意豆腐的老板。”
他又对石路青道：“这位是齐盏年。”甘荣自觉隐去了齐家的庞大的家世，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齐盏年“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石路青一周，“我还以为能做出这等巧意佳肴的定是于厨艺一道浸淫多年的厨子，没成想，竟是一位比我还小的年轻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石路青笑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回道：“齐兄谬赞了，握在做之前，也未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得齐兄和圣上的喜爱，一切皆为机缘巧合。”
倒是齐盏年有点惊奇，平头百姓若是得了皇上的青眼，早乐得不知今夕何夕了，这石路青，反倒异常冷静。
“石兄不用妄自菲薄，送礼物讨圣上欢心的人多了去了，唯独这绿意豆腐，得了圣上的赞美……”
“行了，”甘荣听着齐盏年的话，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盏年，你还是讲讲豆腐的事。”
“哟，等不及了啊。”齐盏年调笑了一句，还是说到了正题上，“其实我在宴席上说得也差不多了，公孙卿正不知从哪得了块绿豆腐，玲珑剔透晶莹，圣上龙心大悦，就赞了一句。”公孙卿正就是公孙家的家主。
“对了，”他神色一变，带着些许探究，“公孙卿虽没明面说豆腐是谁做的，但透出来的口风都是他家厨子的手艺，而你这边是石兄所做，怕是……”
三人都是聪明人，无需多言都能明晓后文意思，纵使胜朝法治尚好，但若公孙家为讨皇帝欢心，强行带石路青回京，逼他为家中厨子，泼天的权势压下来，哪还容他挣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瞬的惊慌之后，石路青反而冷静下来，“齐兄可愿帮我一个忙？”
齐盏年越发觉得石路青不是寻常人，普通人听到这种灾祸之事，不说浑浑噩噩，至少得蒙一阵，但石路青瞬间就恢复了神智，还谋划了后事。
“直说便是。”他欣赏石路青的性子，只要不过分，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我送你一百斤豆腐，你可愿带回京城去？”
石路青目光灼灼，此计谋算不上多高明，自损八千伤敌一万，齐盏年把豆腐带回京城，不用脑袋想都知道齐家铁定会把豆腐进献给皇上，白送给齐家利益，只为保全自己。
齐盏年听完沉默下去。
甘荣心里着急，却也不能逼齐盏年答应，他与二人都为好友，为哪一方说话都是偏颇。
齐盏年垂眉思索良久，慢慢地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
“公孙家势大，我若带了豆腐回京，又铺陈得全京都是，那公孙卿正指定记恨于齐家，我只为齐家二房次子，不敢做主拿齐家和公孙家相搏。”
要是他做到齐家家主，可能会答应，但目前齐盏年在齐家尚是人微言轻，哪能做主。
毕竟那是百年荣华的公孙家，就算是当今圣上，动齐家都得想上一想。
石路青呼出一口气，确是他思虑不周，他想得浅，只念着送齐家豆腐，不正可以证明豆腐并非公孙家所有，就免去了他被公孙家逼迫风险，但未料到，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这是两大家族的斗争。
“是我唐突，”石路青拱手致歉，“甘大人，齐兄，事发突然，我家中尚有老弱妇孺，我得先回去安排，我就先行告退。”如果公孙家真来抓人，石家无法阻挡之下，抓他一人便是，不必牵扯家人。
说完石路青不待甘荣说话，后脚一撤，转身就往门口跑。
他刚进屋，公孙先生正在石家坐立难安，见他回立刻就匆匆迎了上来，“石公子，前几日我在你这买的豆腐，因我行为不慎，给你招致了祸端来。”
“我娘亲身在京中，我想着让她尝尝鲜，谁知一来二去，竟被公孙卿正送到了皇上那，”他压低声音，“今日公孙卿正送了封信过来，问我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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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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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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