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槐变脸之快，让石路青都替他捏了把汗，一瞬间把看过的电视剧里什么家主震怒，关入柴房之类的狗血情节都过了一遍，想完自个儿又觉得好笑，楚念槐走之前是不情愿，又不是惧怕，估摸着就不会发生这等事。
石立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石路青注意到目光回过去，石立春又垂头不盯了。
石路青：“？”
石路青等了一会，石立春仍没说话，他干脆把这疑惑抛至脑后，出门拿牌匾去了。
待大门关了，石立春的动作一顿，往石路青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沉沉道：“楚念槐……不合适。”
要是石路青在场，这句话在他脑袋里回过几遍，就知说的是他和楚念槐不合适，单从相貌上讲，二人还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可就家世，地位，以及财富来讲，皆不对等。
可合不合适对石路青都没影响，他现下对楚念槐真没意思，只当一个普通生意人来看，唯独在胜朝行商人里性别特殊了些，可石路青在现代认识的女老板多了去了，他并不特别在意性别。
偏胜朝男女大防，他行事又不得不小心些，只怕损了楚念槐名节。
木匠师傅手艺极好，石路青验货后直接给了钱，牌匾不轻，师傅派了两个人抬着去了石家。
“哟，这是什么？”
石路青听见有人打趣，还是个耳熟的声音，迎面望去果然是齐盏年。
齐盏年不似当天审他那般严肃，高大的汉子因着冷，身上套着厚实的棉袄，越发显得魁梧剽悍，寻常人见了定以为他是个武夫，谁知他竟是个文人。
“齐大……”他话刚要出口，齐盏年就连忙把食指靠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石路青当即就明白齐盏年不想暴露官员身份，赶紧改了口，“齐公子。”
齐盏年应了声，仔细端详了一下二人抬的东西，认出是个牌匾，齐家牌匾不少，山水笔墨，应有尽有。
他也就没在问下去，转而问道：“你家豆腐还有吗？”
“有。”
豆腐铺子生意不好，每日总得剩点，石路青反射性的回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齐盏年口中的豆腐恐怕不是寻常白豆腐。
“那个没有。”石路青笑道：“这些日子没做。”
“该做起来了。”齐盏年感叹着回他。
由于有外人在场，绿意一事不太好当众提，待木匠铺子的人把牌匾搬到堂屋后走了，齐盏年才重新开口，“绿意在孟国大使的接风宴上亮了相，大受好评，趁这机会推出，定能声名鹊起。”
“快了。”等石路青把牌匾挂好就开始卖。
“到时我一定来捧场，”齐盏年笑，“若开始卖了，不说寻常百姓，单就朝中大臣，怕应是都会来买，你可得多备些货。”
无论何时，皇帝的某些喜爱之物，都能引发风潮的。
“多谢齐大人提醒。”现下无人，石路青又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齐盏年此来，一来是为了撞个运气，瞧石路青开始卖彩色豆腐没有，二来嘛，就是怀着歉意，来看看石路青近日生活如何，毕竟当天确实行事粗暴，直接把人打晕掳来，实不为君子之风。
他同石路青又交谈了几句日常话，见他过得不错，天色又渐晚，便起身离开，石路青也没留，回头把元观帝赐的字拿出来，和石立春齐心协力把纸放牌匾里去了，高高的把它挂在堂屋里，才心满意足地行了手。
两日后，大雪渐止；三日后，大雪停，五日后，雪后初晴。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做生意好时辰。
石路青不敢托大，第一日卖的全是元观帝亲自赐名的绿意。
刘眯眼起了个大早，打着呵欠日常到石家来买豆腐，刚要吆喝一声“来块豆腐”，眼睛忽地一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呆愣了好一会，才道：“……这是啥？”都活了几十年了，咋就没见过呢。
“绿意，皇上都喜欢的东西，”石路青招呼道：“刘叔，来一块？”
刘眯眼翻了个白眼，石路青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还以为石小子你是个老实人，结果也开始吹牛，皇上那是什么人，九五之尊，能瞧上这奇怪玩意？”
就知道有人不信。
石路青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气馁，略过皇上这话题，又问：“那刘叔要不要买回家尝个新鲜？”
“要！”刘眯眼伸出右手在豆腐上隔空比划着，“给我这里切一刀，那边再切一刀，就要这么大块。”
石路青切了包好递给他，刘眯眼却猛地一拍脑门，也不敢接豆腐了，颤颤巍巍地问：“多少钱啊？”他就带了往常买豆腐的几个铜板，哪买得起这个。
刘眯眼于石路青是有大恩的，莫说给钱，白送都行，偏刘眯眼固执得很，买豆腐都是给了钱的，不肯占他便宜。
石路青想了想，琢磨着就让他按白豆腐的价格来给，“五文……”
“要块豆腐。”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石路青的话，石路青哑声望去，还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
是长公主府的嬷嬷，正是那日气势汹汹到石家来把楚念槐接去长公主府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并不是一人来的，背后还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上悬着长公主府的标志，京城人一瞧，就知是长公主府的人。
扎根京城一辈子的刘眯眼看了看马车，立刻打了个哆嗦，退到一旁去，让这嬷嬷先买。
“不知客人要多大的？”石路青不卑不亢地问。
“三斤吧，”嬷嬷细看了一下，“你给我切的嫩点的。”
“好。”石路青手起刀落，“您拿好。”
嬷嬷接了过来，顺手搁了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转头就拎着豆腐上了马车，马嘶鸣一声，踢踢踏踏地离开了这条街。
她一走，刘眯眼便忍不住了，指着这豆腐，声音发抖，“长公主都吃这个啊？”
“对啊，我说了的，皇上都喜欢。”
石路青语气平静，刘眯眼可不平静，心底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是真的啊？我还当你骗我哩！”
“赶紧的，我要……”他狠了狠心，“我要两斤。”
棺材铺就在豆腐铺子隔壁，刘眯眼撩开嗓子就喊：“媳妇，给我点钱买豆腐。”
他媳妇正炒着菜，闻言拿着锅铲出来，骂骂咧咧的，“不都给了你五文钱了，咋不够，你是不是买其他了的？”
“这哪能一样，”刘眯眼直接冲过去，从他媳妇衣服里拿了钱袋出来，又一溜烟地跑回石路青面前。
“多少钱？”
“刘叔你给十文就成。”石路青道。
“这哪成？”绿意怎么看都不是白豆腐的价钱，刘眯眼索性抓了一大把铜子出来，估摸着有二三十文，学着嬷嬷往桌上一放，拿起绿意就走。
石路青拦都拦不住，无奈的笑了笑，把钱收了。
刘眯眼媳妇还在那骂，“我倒要看看你买了个啥回来，这么贵，猪肉都能吃两斤了。”
“好东西！”刘眯眼拉着她往屋内走，“进屋跟你说。”
两人吵吵嚷嚷的进了屋，正值清晨，好些街坊邻居刚敞开门做生意，虽没听到石路青和刘眯眼说的话，但看见了长公主府的人专程光临石家豆腐铺子，顿生好奇，问道：“石小子，你家今日卖的什么啊？怎么长公主府都来了？”
石路青不欲遮掩，照着与刘眯眼交谈时一样的话说了。
众人半信半疑的，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看上这个，但长公主专程派人来买，好像又有几分真实性。
因为绿意价格较白豆腐高一倍，众人大多都没舍得这个钱，只有那好奇的几户人家，买了一斤回去尝鲜。
可等到中午，没买的人就后悔不已。
齐盏年先得到消息，下了朝就带着几个同僚来照顾石路青生意，紧接着卖绿意的风声传了出去，大部分官员都派了人过来买，石路青为今日特地准备了八十斤豆腐就卖完，一点都不剩。
石路青把柜台擦干净，高高兴兴地收了摊。
绿意在京城火了。
接连几日，石路青都只卖绿意，每日都早早收摊，惹得街坊都瞪眼，“石小子，你多做些，我还一次没买到呢。”
石路青道：“就我一个人，再多就做不出来了。”
“那你招人呗，”街坊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儿子拉出来，“你看我家小子怎么样，勤快又老实，你招他铁定不亏。”
石路青知道他是想让他儿子过来偷师，便打了个哈哈，“再说吧。”
慢慢的，大臣们在跟完皇帝的风之后，石路青的生意淡了一些，买绿意的人少了些，石路青就顺势减少了绿意的产量，做了其他颜色的豆腐，又引爆了一轮市场。
出乎石路青意料，长公主似是对他家豆腐上了瘾，每日都必定来买上几斤。
“来，您的豆腐。”石路青对嬷嬷道。
嬷嬷来的次数多了，和石路青也熟了起来，严肃的神色也卸了几分，她接过豆腐，心血来潮多了一句嘴，“石公子近日来可见过楚姑娘？”
“没，”石路青据实相告，他私底下在琢磨布料染色之法，还没成功，自然没去楚念槐那，而楚念槐也没来，算起来，二人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楚家首饰铺前日上的新品不如人意，公主一样都没瞧上，远不如楚姑娘在首饰铺时，做的那些首饰样子，端庄大方、灵动俏皮的，应有尽有，哪像现在，死板极了。”嬷嬷嘴毒地吐槽了一把。
“楚掌柜不在首饰铺子了？”石路青震惊，他完全没听说。
嬷嬷见他不知，作势也惊，“你同楚姑娘那般亲密，她没告诉你？”
嬷嬷那次来见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暗自里讥讽了一把，二人无谋苟合，至于石立春，被她选择性忽略不计。
结果今日一问，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莫不是石路青没看穿楚念槐女儿身份，当男子处着吧。
“呀，十几日之前吧，楚家就撤了楚姑娘管首饰铺的掌柜资格，不知为何。”这事突兀得很，照理而言，楚念槐把铺子做成京城第一，不犯大错她掌柜的位置是稳稳的。
十几日之前……石路青思索着，难不成是上次楚念槐在他家，后被家主喊回去那天？
嬷嬷只是随口一提，她得了豆腐没多停留，撤步离开。
石路青卖完豆腐，刚准备关店门，忽闻前方踏踏马蹄声，迎头一见便为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人，到他门前，把僵绳一拉，停下了。
“石路青石公子是吗？”那人问。
石路青认出他身上的制服是京中某家镖局的，心想莫不是石刘氏她们给她送了信过来，便道：“我是。”
那人从包袱里把信拿出来，“喏，你的信。”
信来自昌河县，却不是石刘氏所送，而是方成北。
方成北粗人一个，不喜拐弯抹角的说废话，全文只有五行字，除了向石路青问好，剩下的都在讲一件事。
白砂糖市面上突然出现他人在售卖，方子被破解，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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