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意思?”
怒气直冲脑门,沈瑭攥紧拳头,语中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府内出了如此大的祸事,他却半分不知悔改,事到如今居然还想着将外室领进门来?
人还被禁着足,心思却是一点都不安分。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是全都不在乎,一心一意跟着自己发/情的春心随心所欲!
刚开始出事时,他赵承汜碍着庞家的脸面跑梧桐苑去看了看,之后就没了下文,就连平儿都没看过一眼,也不担心自己的女儿有没有什么好歹。
这种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畜生!
为什么不是他被下毒!
一只手覆上沈瑭颤抖的手,手心传来的凉意让她心头一酸。
好歹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好歹她一直对她不错,可怎么就……
沈瑭的心肠不是铁做的,她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要面对生离死别的这一天。
经过这些时日,沈瑭早对这里的人有了感情,也是真心把她们当朋友看待。
原先她都想好了,短则一年多则几年,最终也就是她先跟她们告别回家,可现在却告诉她,她有可能会亲眼见证好友的离去,这让她怎么不难受。
沈瑭侧过头,咬着嘴唇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抹去。
“是我的主意,与他无关。”
庞月容叹了口气,说道:“他是个懦夫不假,却也有自己的气性。经过此事他心中必然有气,如今府中的事和人他管不了,唯一能完全被他掌控的也只有那名外室了。”
她是怕赵承汜迁怒于无辜的人。
沈瑭怔愣。
庞月容继续讲了下去,讲关于那名外室的事。
外室名叫窈娘,原是无名无姓无籍的暗娼,出逃过程中被赵承汜所救并安置下来,两人一来二去就动了心,大概已经有几个月了。
“他哄骗她做夫妻,却是私养着做外室。”
“窈娘我见过了,是个坦诚的人。她说她其实早就猜到了,觉得他大概是那家贵人到外面偷吃。只是她无依无靠,又是有仇家的黑户,若是为了气节离开,怕是不得善终,就这样认命了。”
“兄长说,这跟他查到的**不离十。”
庞月容闭上眼睛,似是平复心绪,但颤抖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瑭没想到,赵承汜总是能够刷新他的下限。
她简直是快要气笑了。
但也正因这番话,让她明白了庞月容的顾虑。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寻常人家的女子尚且因世俗难以自力更生,更别说一个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黑户,而且她身份敏感,说不定还被那些恶人惦记着,若是骤然离开倒真是没什么活路。
可有的事情她不得不多想。
从前侯府是庞月容这个主母当家,压制着那姓赵的混账,如今她身子孱弱,断不能再为府中事务操心劳神,难免不会有人趁着这时机作乱——对,她说的就是赵承汜。
虽说他现在禁着足,府里又有庞家的人管着,可这终究不会长久。侯府毕竟是他的侯府,庞家的人不可能永远守着这里。
沈瑭:“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正是薄弱的关头,万一那外室有什么祸心,或者是他又借着外室作妖……”
庞月容伸手按在沈瑭的唇上,止住她的话语。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我也有我的考虑。”
“如今侯府几次三番出事,我担忧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虽说有兄长照拂查探,但终究放不下心。窈娘这个外室已经放在了明面上,放在外面我怕她也出事。她腹中还有孩子,更何况此事她也算无辜,何必迁怒于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瑭也不好再反驳。
的确,如今形势不明,发生的种种恶事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针对侯府,那外室的安危的确让人担忧。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以后真出了乱子,见招拆招罢了。
庞月容放下手,笑着打趣道:“以后府里就是你当家了,你可不能辜负我的期待啊。”
庞月容向来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全都传授给沈瑭,这仿佛托孤一般的举动让沈瑭嗅到了悲伤的气味,只是沉默着全盘接受。
她不想让她失望。
哪怕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过晦涩,她也会装作顿悟,等离开后再找嬷嬷讨教;山一样的账本,水一样的册子,每天她都会看到深夜;强压着抗拒去学那些人情世故,学着怎么做一个八面玲珑的妇人。
一日,沈瑭如同往常一般在梧桐苑中学习,却听见丫鬟惊慌的呼喊。
“主母!不好了!”
一旁的嬷嬷皱眉,厉声喝道:“没规矩,什么事情让你惊扰了主母?!愈发没大没小了。”
庞月容阻拦道:“让她说吧,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丫鬟:“主母您母家来人将兰蕙姑娘带走了,还…还当场拔剑杀了两个丫鬟!”
什么?!
沈瑭骇然,下意识将视线望向倚在榻上的庞月容。
庞月容也是满脸震惊,眸子瞪大,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确定?”
“奴婢确定!”
见主母像是不知情,丫鬟赶紧将事情和盘托出。
约莫是半个时辰前,忽然来了队不认识的人,看穿着打扮是庞家的侍卫,但面目气势都有些凶悍。原本还怀疑是哪来的冒牌货,但驻守侯府的庞家侍卫见到来人全都毕恭毕敬,似乎是他们的上级,得到本府庞家侍卫的认证,其他人也打消了疑虑。
没想到这队人询问其他侍卫后立刻直奔兰蕙的小院而去,直接将人打晕抬上担架就走,一路上吓到了不少人,又没人敢阻拦就让他们一路出府上了马车。
丫鬟特意找庞家侍卫确认,确定这些人同样都是庞家的人,这才让众人放下心来,觉得此事主母肯定知晓,只是气势看着骇人了些。加上兰蕙的恶名在侯府中广为人知,一时也没人在意她。
可等到丫鬟们去收拾小院,赫然在院中发现了两名丫鬟的侍女,看衣着打扮就是随侍在兰蕙的身边的两人。
“脖子上的伤那么大,看上去是一刀毙命,奴婢实在是太害怕了就来找主母……”
丫鬟似乎被记忆中的场景吓了一跳,语气中透露出恐惧,还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怀疑而上前与他们发生冲突,不然说不定自己也得躺在地上。
庞月容回过神来,扯出笑来安慰她。
“别担心,那的确是我母家的人,不是什么歹人,只是行事鲁莽了些,从不无缘无故伤人。兰蕙身边的丫鬟前些天查出来与之前下毒的事情有牵连,想来是她们抗罪行凶这才出手,别担心。”
“这件事还是让我母家的侍卫去办,免得吓到你们,你也去跟其他人澄清一下。等过两天会给大家加工钱,就当是安抚大家受惊了。”
庞月容说的话向来让人可信,丫鬟也没了疑虑,还因为赏赐而有些高兴,谢恩后就蹦蹦跳跳跑了出去,大概是去和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有沈瑭知道,下毒的事情只查到了贞仪和杨絮二人就到此为止,如今正紧着杨絮的下落的查探,根本没有什么有所牵连的其他人,这只不过是安抚的说辞。
“主母,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沈瑭装作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很是惊惧:“怎,怎么会死人呢……”
庞月容示意她上前来,等她蹲到跟前后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安抚她有些颤抖的身躯,久久不语。
不知道是她在安抚沈瑭,还是借着这个拥抱安慰自己,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
“那是我父亲的人,我一听就知道是他们。”
“在记忆中,他们总是气势汹汹,周身总有一股铁锈味,他们眼中只有父亲。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择手段的、无情的去做所有事。”
“我没想到,他居然知会我一声都不愿意,就冲到侯府里面抢人,还杀人。在他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可沈瑭却觉得话里哪里不对劲,但她选择忽略这种奇怪的感觉,专心安慰起怀中啜泣的人。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庞月容哭的有些累了打算睡一会,沈瑭这才离开,也算是提前下课。
走出院门,沈瑭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看见了门缝种露出的那只眼睛。
距离太远,她已经看不清了,却直觉背上突然爬起一丝冷意。
她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那样善良的庞月容,那样仁慈的主母,面对父亲手下闯府杀人,哪怕暂时为了稳定人心而说出善意的谎言,又怎么会不因丫鬟的横死而伤心,反而耿耿于怀父亲的不告之行呢?
她不因丫鬟的死亡哭泣,而是哭自己的父亲没有提前告知此事,哭自己的父亲心里没有自己。
这分明是冷血啊。
此时,门后,庞月容脸冷的像块冰,嬷嬷却早就见怪不怪。
她的话冷酷而不容置疑:“去查,他不会无故杀人、节外生枝。顺便,给我们亲爱的侯爷递一句话,就说……”
“他的岳丈,发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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