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月以来窈娘第一次见到庞月容,这位传说中的京城明珠、侯府主母。
最开始她有些失望。
她以为,从前的京城贵女之首,赫赫有名的庞家嫡女,阖该是姿容绝世的无上美人。而庞月容,虽说面容不俗,却比起她还逊色几分。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世家贵女又不用和她们一样以色侍人,比起容貌,礼仪谈吐、处事交往才是她们要培养的内容。
需要用容貌来换取前途、甚至是性命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而已。
这番见闻无疑让窈娘对庞月容有了新的认识。
原本从旁人口中,她只听到主母的仁爱、善良,加上她一直默许侯爷的风流逸事,窈娘也只把她当作懦弱有余、狠绝不足的寻常妇人。
可今日一见,这位主母倒是行事果决。
比起窈娘的惊讶,其他人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虽说庞月容很少将另一面展露人前,但她管理侯府、打理产业,若无手段怎能行?
沈瑭也只会在心里为她欢呼鼓掌:
主母好厉害!
腿有些跪酸了,沈瑭颤颤巍巍伸手在采薇的帮助下站起。
“窈娘妹妹可还好?”
顶着杜滢揶揄的目光,沈瑭欲盖弥彰似的转移话题,心里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仅是因为身体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侯府不重礼数,她穿过来的几个月也就见赵承汜的那寥寥几面行礼意思意思,加上本来就是现代人没这个习惯,跪下去的时候发力不对,这才弄得有些狼狈。
要不是采薇看到她伸出的手将她扶起来,就凭她已经发麻的腿,怕是要当众摔在地上。
窈娘摇头,回道:“妾无碍,多谢姐姐关心。”
得到回答后沈瑭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庞月容身上,几步上前替她将狐裘又拢紧了些,生怕她着了寒。
庞月容面上的冰霜被融化,嘴唇勾起笑意,说:“早已入夏,这么热的天又不会冻着我。”
“我不管。”
沈瑭才不听她这些安慰人的话,自顾自的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手。
若真的不冷,她也就不会在夏天裹着狐裘还手脚冰凉了。
庞月容见拗不过她,便干脆就这样让她给她暖着手,侧过头望向窈娘的方向。
“这位就是窈娘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姿容绝艳,我见犹怜。”
沈瑭挑眉:“你学我说话。”
庞月容无奈笑道:“明明是你学我。”
庞月容说的不错,此言正是她初见沈棠时对沈棠的赞美之词。之前闲聊时说给沈瑭听,就被沈瑭学去夸奖其他美人了。
只是这样重复着用也并无不妥,毕竟窈娘与沈棠相像,以同样的辞藻赞美无可厚非。
窈娘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打哑谜,就连杜滢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两人。
杜滢:“你们什么时候瞒着我有小秘密了?”
“你不记得了?”沈瑭颇为埋怨的瞪了她一眼,“主母可跟我说了,当年我进府时主母可就是这么夸我的。你不爱我了。”
杜滢心虚道:“这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说不定我都不在场呢。”
“杜姨娘是在的。”
采薇补刀道。
这下杜滢彻底没了话讲,只能保持沉默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姐姐们感情可真好,妾都有些羡慕了。”
窈娘像是有些羡慕,楚楚可怜的看着众人,无所适从的抿了抿嘴唇。
正当沈瑭想要出言安慰时,庞月容抢先一步开口:“真的?”
窈娘没反应过来:“嗯?”
庞月容:“我说,你真的羡慕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打破了平静,一时间沉默的氛围弥漫,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窈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双手搅弄着衣袖,眼众似有水光泛起。
沈瑭也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庞月容居然突然发难。
明明刚开始她对窈娘的态度很不错,至少比她好,甚至在就连沈瑭都有些抗拒窈娘入府的时刻,反倒对此事表现出完全的支持。
但沈瑭可是主母的应声虫。
主母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
她这样想着,便也没出声解围。
在她看来,庞月容绝不会是无缘无故为难人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而其他人也毫无疑问与她同一个想法。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窈娘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确定肯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才惹得主母不悦,半点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
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窈娘紧咬下唇,眼泪已经挂到了眼眶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终于,就在她的眼泪落下的前一刻,庞月容开口了:
“你和沈姨娘刚入府时很像,却又不像。但我倒希望,你能多像几分她,好好安分守己。”
“是,妾谨遵主母教诲……”
窈娘伸手将泪抹去,强忍着委屈行礼,随后匆忙告退。
庞月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止,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冷哼道:“不知礼数。”
“怎么了?”沈瑭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庞月容有些刻薄的模样。
要知道,哪怕是最底层的丫鬟在她面前极尽失仪,她也只会笑着将事情一笑带过,稍作惩戒以示警醒罢了——也就是多当几天的班,扣点小钱之类的,但又嘱咐底下管事,等到丫鬟改过自新后将罚过的重新奖回去。
当场冷脸,甚至出言指责,这简直是见所未见。
她只能怀疑,是不是窈娘心怀不轨,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动作。
而事实正如她想的那样,庞月容的确抓到了窈娘的把柄。
“收买下人以笼络人心,试图接近侯爷禁足的院落,还试图打点庞家的侍卫未果,她有些太不安分了。”
“侯爷禁足,我们都乐见其成,她也同样。只不过她又将此视作极好的机会,试图关心侯爷以彰显她独特的深情。”
“只是她做的太过,犯了大忌,却又不知悔改,恐怕还有下次。”
沈瑭从脑海角落找出有关此事的印象,想起的确有人将窈娘四处收买下人的事情捅到她这里,只是下人们都没真打算承她的情,收了钱转眼就将事情捅到上面来,一时间来找她打小报告的人可还真不少。
她能理解,反正也没有多大后果,就由着她去,只是在遇见时旁敲侧击了几句。
没想到窈娘居然还将手伸到了庞家人身上,真是把路走窄了。
前者无关痛痒,后者却有些严重。
如今庞家侍卫守护侯府,几乎是无处不在,窈娘意图收买他们的动机可疑。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总之是不能轻轻揭过了。
“此事我听底下人说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将手伸到庞家人身上去。”
沈瑭思索片刻,给出了处罚结果:“不如罚她抄写佛经,为主母祈福,也修身养性,静静心神?”
庞月容点头同意,赞赏道:“她如今怀有身孕,又念在是初犯,处罚不宜过重,却又不能过轻,起不到告诫之意,分寸拿捏的不错。只是你打算罚她多久?”
“嗯……一个月?”
沈瑭有些不确定。
“轻了。”庞月容不容置疑道,“她现在有四个月了,这经书,就抄到她八月之时吧。”
沈瑭:“是。”
沈瑭心中为窈娘默哀。
抄四个月的经,她还得好好想想每日让她抄多少,既不太轻松又不太累人,拿捏好尺度。
希望这次她能长点记性吧。
……
长记性是不可能的。
窈娘看着面前堆着的经书,强撑着笑容将人都打发出去,直到一人独处时才彻底露出真面目。
“四个月,她还真是狠得下心!”
窈娘气的将经书狠狠往床上一扔——她窝囊,怕扔出声又被人捅到主母跟前,只能窝窝囊囊的泄愤,连将书摔在地上的勇气也没有。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到这位连院门都不出的主母。
本来今日初次见面,她还想趁着得封诰命的好日子来好好巴结下这位名门贵女,结果却被她狠狠下了面子!
什么仁爱善良!
窈娘自以为事情藏得很好,觉得没人会放着钱不拿反倒将自己供了出去。
只能说她没想到侯府的主仆关系居然和睦至此。
其实还是因为侯府平常的赏赐多,逢年过节的节礼、府中有好事的赏钱、家里出事了还有体恤金,关键是出手阔绰,哪里能比窈娘这初来乍到拿出的少。
可她疑心太重,院里人说的都不信,反倒自作聪明徒生事端。
明明侍女早就将侯府的情况讲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强调了府中的庞家侍卫,她自己没入府前也受到了庞家侍卫的看管,但她偏偏不信这个邪,觉得府中的侍卫与之前那群凶神恶煞的不一样,有她可以操作的空间。
结果就是事情经过被一字不落的呈到了庞月容跟前。
此时她仍然没想明白,自然也没有悔改的余地。
不过这或许也因为,下人中真的有人被她收买成功了,而她也将利用此人,做出让她后悔不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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