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的指腹还停在电闸冰凉的金属外壳上，瞳孔却骤然收缩，那个喊住他的人不是鹿玖，而是秦小砚。
那个从鹿玖肩头跃下的小小身影，在微弱灯光下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微卷的短发翘起两撮不服帖的弧度，连作战外套肘部磨出的毛边都与他那晚穿的别无二致，也就声音有些不同，秦小砚是少年音。
“噗……”
气流从紧抿的唇缝漏出来，震得喉结发痒。
他用手抵住嘴唇，齿尖轻碾指关节处的旧疤。没想到在这基地里第一次面临暴露，是因为看见这个巴掌大的自己对着空气炸毛。小东西还换上了他的作战服，煞有介事地竖起虚拟衣领，那副装凶的模样倒真与他像极了。
此时，黑暗里突然响起鹿玖抽气的声音。
秦砚侧头望去，只见她揉着脚踝缓缓起身，“算了，爱谁谁，大半夜的就算遇见阿飘也正常，反正我穷得叮当响，横竖遭不了劫。”
鹿玖一番话，让自己找回了前些日子煞气最重的状态，秦小砚愣了几秒，快步跟上了她。
秦砚忍着笑，低声自言自语，“薛定谔的胆子，给我下迷药的时候倒是挺果决……”
鹿玖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
她按下按钮，看着缓慢变动的数字，努力安慰自己，连猩红回廊都闯了，这还算什么，难不成这电梯还能变成吃人的怪兽？还是一群阿飘跟她共处一室？
“主人……”
“砰——！”
秦小砚突然开口，让专心胡思乱想的鹿玖直接崩盘，她一激动直接撞在了舱壁上，整个舱体都跟着颤了颤。
鹿玖崩溃，“秦小砚你干什么，你不要突然说话。”
秦小砚无语，却还是好心纠正，“主人你按错楼层了，我们是去负三，不是负十八。”
谁按的负十八？
鹿玖全然没有印象，她趁着电梯还没抵达负十八层，迅速将其按灭，改成了负三，然后像疯了一样冷静道，“阿飘哥，别闹了，我是去负三。”
秦小砚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看见就是鹿玖自己按错的，这又跟谁说话呢？
这……不会精神出问题了吧？
秦小砚默默在日程里加上了一条【体检——精神科】。
很快，电梯门开启，外面依旧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可当鹿玖踏出门的那一刻，竟然亮起了灯。
电流嗡鸣声贴着脊椎爬上来。
光潮自百米外的廊道尽头奔涌而来。顶灯逐盏苏醒的光斑掠过鹿玖颤抖的睫毛，在她蒙着水汽的瞳孔里点燃星群。
“有……有灯了？”
鹿玖对着秦小砚低语，突然挺直了背脊，朝前方走去，将音量逐渐抬高，“你瞧瞧，瞧瞧人家B区，就不会吝啬那两个破电，我什么都没干呢灯就亮了。”
此时，秦砚背身抵住控制柜。
金属寒意透过衣料渗进肩胛，他的指尖在虚拟屏划出只有哨兵能辨识的高频指令，B区整条走廊的照明模式悄然切换为暖橘色。
他余光瞥见鹿玖绷紧的肩线终于垂落半寸，秦砚把笑声闷进掌心，震得胸腔发麻。
当鹿玖走到目标实验室附近时，秦砚迅速从阴影里走出，朝着她的方位前行。
他来此，的确另有目的……
负三层的走廊比想象中更阴冷，应急灯绿光里，鹿玖数着墙上的生化标志走向消毒室，而消毒室的隔壁，正是她在找的那间实验室，没有名字，没有编号，十分隐蔽。
凌晨一点零三分。
鹿玖走到验证处前进行虹膜验证，光线对准瞳孔的刹那，机械女声自耳边响起，“身份核验通过，允许通行。”
金属门滑开的嘶鸣在廊道里拖出长尾音。
鹿玖踏进实验室的瞬间，寒气裹着甜腥味扑上鹿玖的睫毛。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阴影里伸出的手。
秦砚的指尖悬停在她飘动的发梢后几厘米处，截取到门禁系统最后的光学残影。
这间实验室像座冰雕的墓穴。
三十七具圆柱形培养舱沿墙排列，幽蓝营养液里悬浮着缠绕导管的躯体。寒气钻进鹿玖鼻腔时带着甜腥气，像把冰刀刮过鹿玖上颚。
她呼出的白雾撞在最近的培养舱上，幽蓝冷光里浮动的躯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培养舱里的生物，后脑接入的导管正随她的呼吸频率而搏动。
“滋……滋……”
操作台突然自主亮起，鹿玖踉跄退到房间中央，脊背撞上人体骨架，她猛地回头，只见17号舱里面浸泡着胸腔开裂的动物躯体，裸露的心脏表面布满晶状突起。那些晶体随着鹿玖的脉搏明灭，突然齐刷刷转向她站立的方向。
“编号S-09情绪波动超出正常阈值。”
“什么意思，我白来了？”
鹿玖确实情绪波动很大，她愣是站在操作台面前与那系统理论了一番，“今天就我一个S级向导，你就是嫌我有情绪，也给我忍着！”
准确来说，更像是威胁。
系统像智障一样回复道，“请编号S-09情绪波动恢复正常值后，站在防爆门前的运行舱内，释放安抚波段。”
随后，操作台显现出了鹿玖的情绪波动曲线。
还真是起起伏伏。
门外的秦砚耐心等着，趁机导出操控面板，入侵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开始破解那扇神秘之门的密码。
鹿玖骑虎难下，最后还是选择强压怒火，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看着显示器，深呼吸，倒数了六十秒，数到最后一秒时，她的情绪波动已进入正常阈值。
鹿玖踏进运行舱的瞬间，秦砚悄然进入了此地，他靴底吸附着特制的静音膜，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常人并不会注意到。
“预计安抚时长为十五分钟。”
广播再次响起，鹿玖很快将手覆在了面前的观察窗上，开始释放自己的能量，这种任务对于从前的她可以说是致命的，但现在的她，甚至可以边愣神边工作，丝毫不耽误。
秦砚与鹿玖只有一墙之隔，秦砚能清晰的听到她的呼吸声、心跳声，与这实验室的脉搏交织在一起。
“秦小砚，我白天还有什么工作任务吗？”
闻言，秦砚心跳骤然加速，差点出声回应。好在秦小砚先开了口，“等我看看……哨兵小队下午一点就会回来，你得去疏导室给他们安排精神疏导。”
“那么多人，我岂不是要累死了？”
鹿玖轻叹一声，嘀咕道，“还是那条狗狗蛇好啊，受那么重的伤都用不着我给他疏导，反而给我增加了那么多的精神力。”
“你说什么？”
秦小砚听不清，秦砚却听得一清二楚，虽然鹿玖的行踪一直在他的掌控内，但他也不知道鹿玖是因为什么二次分化的，他原以为是那天给他下毒受了刺激，没想到是因为他。
原来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个。
天塌了，灯也黑了。
鹿玖又是一惊，她下意识想逃出运行舱，却听到广播的声音，“安抚不可中断，编号S-09，请立即稳住情绪。”
此时，密码破解进度为：78%
秦砚呼吸变得很沉，耐心也被逐渐消磨，这种东西情况鲜少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黑暗哨兵天生就拥有极其的自控力，包括情绪。
“主人，你冷静冷静，我给你开手电筒。”
秦小砚倒是比谁都稳，且操碎了心。他的小手电虽然在外面作用不大，但在这狭小的运行舱里的确够用了。
可下一秒……
身后那盏大灯竟然闪了起来？？
秦砚想影响鹿玖的情绪，让安抚时间再长一些，没想到鹿玖被训练了一晚上，已经脱敏，“阿飘哥，别闹了行不行，我真累了。”
这番操作，不仅没造成鹿玖的慌乱，反而引来了基地的巡逻人员，秦砚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迅速关了灯。
密码破解进度：88%
“咚、咚、咚……”
很快，脚步声越发清晰，连鹿玖都听到了，明显是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的。
不等她反应，门外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厉声问道，“谁在里面？！”
“什么态度……”
鹿玖不耐烦的很，“向导，你们基地新来的S级向导，编号S-09，我在工作，没有办法给你开门。”
门外的人诧异，迅速按照她的话查了一下今日的工作任务，根本就没显示她说的这条。
“砰！砰！砰！”
又是连砸三声，秦砚走到墙角隐蔽处，继续等待破解进度，可这时间好像越来越难熬了。
巡逻卫大喊，“你到底是谁！今天这间实验室根本没有工作任务，快把门打开！”
鹿玖也怒了，大声回应道，“你连进入这间实验室的权限都没有，我凭什么给你开门，你有什么资格查我？”
巡逻卫依旧硬气，“作为基地的巡逻卫，我有资格搜查任何可疑人员，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十秒钟内再不开门，我将拉响警报。”
秦小砚见状，急忙劝道，“主人，你刚来第一天，还是别惹事了。”
“十、九、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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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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