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剧烈的头痛让曲静姝从睡梦中惊醒,她大口喘息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摔倒在地,她撑着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眼前不是她熟悉的医院办公室,而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女子闺房。
雕花的拔步床上挂着淡青色的纱帐,紫檀桌案上摆放着未完成的刺绣。
一缕檀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室内满是檀香的安宁气息,全然没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她明明是个妇产科医生,刚做完一场剖腹产手术,孕妇早产,在五个小时的紧张抢救后才终于母女平安。她累得在办公室小憩,怎么一睁眼就成了这幅景象。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常年消毒留下的粗糙痕迹,这明显不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
“吱呀——”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她约莫十五六岁,见她已经起身,圆圆的杏眼里盛满担忧,“小姐,您怎么才歇了这么会儿就醒了?可是身子不适?”
曲静姝揉了揉刺痛的额头,直接问道:“我睡迷糊了,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月,我......叫什么名字?”
丫鬟闻言脸色骤变,“小姐您可别吓奴婢!现在是熙宁十二年二月初七啊,您是太医院曲家的嫡女,曲静姝啊!”
熙宁十二年?曲家?曲静姝?
这三个词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耳边,她想起上周在科室休息时翻看的那本权谋小说,故事写的就是熙宁年间,书中也有一个曲家。
因为和她同姓,她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这个配角的设定。
“我爹......不会叫曲林吧?”曲静姝试探着问道。
丫鬟连连点头,“是啊小姐,您怎么连老爷的名讳都忘了?“
曲静姝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妆台才站稳。
完了。
那本小说的开篇,太医曲林就因为没能救活难产的萧贵妃,被盛怒的皇帝下旨满门抄斩。而痛失母妃的男主萧清晏从此性情大变,踏上谋权夺位之路,最终登基为帝。
她这一家,分明就是促成男主黑化的背景板,连小说的第一章都没能活过去!
“小姐!您怎么了?”侍女见她面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
“我爹现在何处?”
“老爷今日休沐本空闲在家,方才宫里来了旨意,说贵妃娘娘即将临盆,急召老爷入宫接生去了。”
曲静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救活贵妃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那本小说的开篇,就是用曲家满门的鲜血写就的。
禁军闯入曲府,曲林被除去官帽押入天牢,接着就是一道圣旨——满门抄斩。
而她,这个连名字都不曾出现的太医院院判之女,将会和全家老小一起,倒在刑场的血泊中。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序章。贵妃的死会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六皇子萧清晏心中的潘多拉魔盒。从此他的眼中只有权谋,心里只剩仇恨,为了到达那个位置不择手段。
曲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开局的祭品,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是促成未来帝王黑化的催化剂。
而她曲静姝,也只是“曲家七十三口”数字中的一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炮灰。
丫鬟触到她冰凉的手指,唤道:“小姐?您的手怎么这样凉?”
曲静姝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决绝。
她没有太多时间犹豫,虽然不清楚在书里死亡会不会真的终结生命,还是会回到现代自己更熟悉的医生壳子里,但她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既然命运让她来到这个关键节点,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曲静姝立即吩咐道:“备马!要最快的那匹!”
“小姐,您这是要......”
“快去!”曲静姝催促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快步穿过庭院,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对策。
曲林既然已经动身,她必须在宫门前将人拦下,否则凭她一人之力,绝不可能进得去皇宫。幸好前世在马术俱乐部学的本领还没有生疏,若是快马加鞭,或许还能赶上。
马蹄声在青石路上响起,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朱红的宫墙渐近,她望见太医院的轿辇正要通过宫门。
“父亲!”她勒住缰绳,飞身下马。
轿帘应声掀起,曲林探出身来,见到女儿还有些错愕,“静姝?你怎么来了?”
“事关贵妃安危,请容女儿随行。”曲静姝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入宫后再细说。”
曲林皱眉打量着她,见她神色凝重不像开玩笑,又想到女儿自幼聪慧,便挪出位置。
“上来吧。”
轿帘落下,曲静姝在父亲身侧坐定,轿子驶入宫门。
“父亲可知,今日之事恐怕是个陷阱?”曲静姝率先打破沉默。
曲林闻言一怔:“此话怎讲?”
“父亲请细想,您今日休沐,按例不该当值。且贵妃孕期以来的脉案,也皆由其他太医负责记录调理。太医院能人辈出,为何偏要急召您入宫?”曲静姝压低声音,“女儿怀疑,有人故意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您。”
曲林神色微变,道:“为父也觉得蹊跷,但皇命难违,不得不从。”
“父亲,”曲静姝继续问道,“若是遇到难产,太医院通常如何处置?”
曲林略带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多以手法推转胎位,辅以汤药催产,你问这个做什么?”
“父亲要做好万全准备,依女儿判断,贵妃此次恐怕会难产。”
“你从何得知?”曲林震惊地看着女儿。
曲静姝避开这个问题,继续道:“若是难产,太医院的常规手法根本无效。届时若贵妃母子有任何闪失,所有的责任都会推到父亲身上。”
当然她父亲遭殃,她也活不成。
原著中对贵妃难产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述具体症状。而难产有太多可能性:气血虚弱、骨盆狭窄、胎位异常,胎儿过大,甚至羊水栓塞......
在医疗水平低的古代,每一种情况都足以致命。
没有设备和仪器,曲静姝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望闻问切”,以及多年临床积累的经验,尝试看能不能救下贵妃母子。
曲林长叹一声:“为父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但医者仁心,既然奉命前来,总要尽力一试。”
“女儿明白。”曲静姝语气坚定,“所以女儿才要随行。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女儿这里还有个法子。”
她迎上父亲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古籍中曾记载剖腹取子之术,若能控制出血,再以针线缝合伤口,未必不能保全母子性命。”
“荒唐!”曲林呵斥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等凶险之术,与杀人何异?”
“总比眼睁睁看着两条性命丢掉要好。”曲静姝握住父亲颤抖的手,“若能救下贵妃母子,不仅是挽救两条性命,更是挽救我们曲家满门。若失败,也不过是提前几日问斩罢了。”
轿子仍在平稳前行,她的心却悬得更高。
皇宫,秋兰殿。
殿外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的院使徐巍然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皇帝暴怒的斥责声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
宫女太监们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曲林带着曲静姝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皇帝见到他们,不耐烦地摆手免了行礼,“曲太医,快想办法!贵妃腹中胎儿过大,情况危险!”
曲林走入内殿查看后,神色凝重地跪奏:“陛下,胎儿确实过大,产道难开。恕臣直言,眼下必须决断,是保贵妃娘娘,还是保皇子?”
若保贵妃,须将胎儿剪碎取出,皇子必不能活;若保皇子,则需剪开会阴取子,贵妃性命难保。
“两个都要保!”皇帝斩钉截铁地说,“若是母子有任何闪失,就让太医院全体陪葬!”
“陛下明鉴,胎儿过大实难两全,连徐院使都束手无策,臣的医术远不及院使,实在......”
“朕不管这些!”皇帝厉声打断,“太医院平日养着你们这些庸医,连个两全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曲静姝从容出列,在众目睽睽之下叩首行礼。
“陛下,臣女或有一法,可保娘娘与皇子平安。”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开口的少女身上。
皇帝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你是何人?”
“臣女曲静姝,曲院判之女,臣女自幼随父亲研习医道,精研妇科之术,对难产之症颇有心得。臣女以性命担保,此法可行。”
“还不快去!”
“谢陛下!”曲静姝重重叩首,快速说道,“请陛下即刻清空内殿闲杂人等,只留两位经验丰富的嬷嬷助我即可!备好最烈的酒,大量热水,干净的白布,匕首、剪刀、缝衣针置于火上炙烤,再取些人参片为娘娘吊住元气!”
“快去准备!”皇帝立刻吩咐宫人。
时间紧迫,曲静姝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充满着血腥气味的寝殿。
曾经雍容华贵的萧贵妃,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她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她的鬓发,蚕丝密织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染透。
曲静姝的心狠狠一揪,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本能压过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她迅速用烈酒清洗双手,这个动作让留下的两位嬷嬷面露诧异。她顾不上解释,掀开锦被检查情况。
贵妃现在腹部发硬,下身出血不止,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将参片塞入贵妃舌下,然后用沸水煮过的白布擦拭贵妃的腹部。没有麻醉条件,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示意两位嬷嬷上前。
“按住娘娘,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乱动!”
在嬷嬷们惊惧的目光中,曲静姝拿起了那柄在火上烤得滚烫的匕首。
她的手很稳,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手稳是最基本的素养。尽管环境简陋,缺乏无菌条件,刀具也不及现代的手术刀锋利,消毒更是不彻底。
但她必须尝试,试试还有一线生机,不试贵妃必死无疑。
冷静、专注、精准。
就像她从前在手术室里的每一次操作。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鲜血瞬间涌出。
剖腹产手术并非简单的一刀划开,而是要一层层地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筋膜层,分离腹直肌,最后再切开腹膜层和子宫。
古代没有麻醉,即使她动刀再轻,贵妃都要承受难以忍受的剧痛。
刀锋没入皮肤的刹那,贵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鲜血喷涌而出,曲静姝不得不加快动作,她一层层分离着组织,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刀刃却稳稳落在贵妃腹间。透过薄薄的子宫肌层,她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烛火摇曳中,刀刃精准地划开子宫壁,暗红的血水涌出,混着羊水特有的腥气。
曲静姝迅速将手探入切口,指尖触到滑腻的胎盘边缘。
胎盘已经完全剥离了。
“白布!”她厉声喝道。
一旁的嬷嬷递上热水浸泡过的白布,曲静姝熟练地清理着宫腔内的积血,手指在血水中摸索,终于触摸到胎儿小小的脚踝。
“准备接生。”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胎儿的腿,缓缓向外拉拽。
贵妃发出痛苦的嘶喊,十指深深陷进床褥里。
当胎儿完全脱离母体的那一刻,曲静姝的心沉到谷底。
婴儿浑身发紫,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哭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