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清理胎儿口鼻中的羊水，拇指在胸骨处有规律地按压。
“活过来......”她低声呢喃着，指尖还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渐渐地，胎儿小小的胸膛开始起伏，随后爆发出一声细弱的啼哭。
曲静姝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些许，她利落地结扎脐带，将婴儿交给候在一旁的嬷嬷。
“娘娘血崩了！”嬷嬷惊慌喊道。
曲静姝转头看向贵妃，大片的鲜血正从她子宫切口处汩汩涌出，在被褥中晕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曲静姝立刻将手再次探入宫腔，指尖在温热的子宫壁上快速摸索，寻找出血点。
“银针！桑皮线！快！”
她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子宫切口，每一针都精准地避开血管，桑皮线在血肉中穿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溅起的血珠，在她的面颊上滚落道道红痕。
“再坚持一下......”她对着意识模糊的贵妃低语，手上的动作不停，“就快好了。”
最后一针打完结，曲静姝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她看向床上的产妇，贵妃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已趋于平稳，最危险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
“贵妃身体虚弱，需要慢慢调理。”她疲惫地交代侍女，“这几日只能服用米汤和......”
“砰！”
话音未落，产阁的门被猛地踹开。
皇帝带着满身戾气闯了进来，目光扫过满室狼藉。
“朕的皇子呢？”
嬷嬷齐齐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曲静姝也跟着跪下，这时她才真切体会到何为帝王之威，那是一种让人骨髓生寒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血水从曲静姝的袖口滴落，在地砖上洇开。
“回禀陛下，”曲静姝回答道，“贵妃娘娘与皇子殿下母子平安。”
皇帝恍若未闻，从她面前掠过，径直走向嬷嬷怀中的襁褓。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明黄色锦被，在看到皇子健康那刻，威严的面容才终于舒展。
“朕的皇儿！”欣喜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萧贵妃虚弱地躺在血污未清的床榻上，湿透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边，可皇帝的目光始终黏在新出生的皇子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未施舍给这个刚为他拼过命的女子。
“母妃！”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步履匆匆而入，腰间佩戴的羊脂玉佩叮当作响。
来人正是六皇子萧清晏，虽然年纪尚轻，但已显露出不凡的气度。
眉眼如画，风姿俊朗，一袭简单的衣衫，却被他穿出松竹般的君子风范。
曲静姝心道，这就是原书的男主了，果然如书中描述的一样，“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不愧是将来登临帝位的人。
萧清晏跪在榻前，俯身握住贵妃冰凉的手指：“母妃可还安好？”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关切。
贵妃虚弱地点头，干裂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陷入昏迷之中。
“好！好！”皇帝这才注意到产床上的贵妃，龙颜大悦，“曲家医术精湛，当重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他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曲静姝，少女满手血污却目光沉静，难得赞许道：“另赐朕亲笔御书‘妙手回春’，曲家女医术不凡，特许破格入太医院习医。”
曲静姝叩首领赏，余光却瞥见萧清晏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少年皇子那双如墨的清澈眼眸里，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皇帝抱着新生的皇子扬长而去，数十位宫人紧随其后。
转眼间，血腥弥漫的宫殿内，只剩下昏迷的贵妃、六皇子，和曲静姝三人。
萧清晏起身转向曲静姝，郑重地躬身长揖。少年行礼时衣袂轻扬，姿态端正得体。
“姑娘救命之恩，清晏没齿难忘。”他语气诚恳，“若非姑娘今日出手相救，我母妃恐怕凶多吉少。”
曲静姝也回了一个礼，说道：“殿下言重了，医者本分，理当如此。”
“话虽如此，姑娘甘愿冒险救治母妃，这份恩情，清晏定当终生铭记。”
他言辞恳切，不像寻常皇室子弟那样客套疏离。曲静姝抬眼看去，恰好对上他清澈的眼眸。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萧清晏，没有经历过命运摧折，还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与书中那个满心仇恨的无情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曲静姝心头泛起一丝欣慰，今日她不仅救下了两条性命，还在无意间阻止了一场命运的悲剧。
那个在原著中痛失至亲走向黑化的未来皇帝，或许不会出现了。
“娘娘失血过多，还需好生调理。”她移开视线，转向榻上昏睡的贵妃，“这几日需得小心照看，若出现发热症状，要及时请太医诊治。”
萧清晏颔首：“姑娘嘱咐，清晏记下了。”
殿外传来宫人渐近的脚步声，是去熬煮补药的宫人回来了。曲静姝行了个礼，“既已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姑娘留步。”萧清晏忽然唤住她，从腰间解下一枚通透的羊脂玉佩，“日后姑娘若有所需，可凭此物来寻。”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曲静姝一愣，还没开口，萧清晏已将玉佩轻放在她手中。
“清晏在此谢过。”他再次躬身行礼。
曲静姝握着那枚玉佩，没有推辞，行礼后转身退出寝殿。
走在宫道上，一个念头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我真的......穿越到书里了？”
她还能清晰地记起手术室的无影灯，记得最后一台剖腹产手术时监护仪的警报声。
而现在她却站在这里，用简单的刀刃，完成了第一场剖腹产手术。
从今往后，她只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开启一段无法预知的人生。
次日清晨，曲府还未完全苏醒，贵妃宫中的请帖便送到了。
曲静姝握着那张请帖，帖子上的字迹工整秀雅，言辞诚挚，邀她入宫赴宴。
“你怎么打算？”曲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曲静姝将请帖轻放在桌案上，“女儿还在考虑。”
曲林在她对面落座，亲手为她斟了杯茶。茶香氤氲间，他语重心长地说：“静姝，昨日你救下贵妃母子，也是保全了曲府满门。为父该谢你，可宫里的人情往来，就不像这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为父在太医院这些年，见过太多是非。贵妃此番相邀，恐怕不只是答谢这么简单。”
“你若不愿卷入这些纷扰，”曲林缓缓道，“为父可以寻个由头，送你回江南老家。圣上那边，为父自会周旋。”
这番话让曲静姝心头一震，她没想到这个向来恪守规矩的太医，竟会为了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昨日亲口准许女儿入太医院习医，此时离开，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为父只是不愿看你卷入宫廷纷争，这些年来为父在太医院如履薄冰，深知其中的凶险。”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晨光透过窗棂，映照在父女二人脸上。
曲静姝沉默片刻，“父亲的心意女儿明白，只是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便没有退缩的道理。太医院，女儿想去。今日的宫宴，女儿也会赴约。”
她向来不是选择逃避的人，况且凭着对后续剧情的了解，即便某些情节因为她的介入已经改变，但那些注定发生的大事件是不会变的。
她清楚不久后京城会有一场时疫，这既是一次危机，也是曲家的契机。只要把握得当，曲家就能借此站稳脚跟，她才能真正摆脱随时会掉脑袋的处境。
曲林凝视着女儿良久，点了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再相劝。只是切记，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申时，曲静姝踏着细雪来到秋兰殿前，药箱在她身侧轻轻晃动。
“曲姑娘来得正好。”梅树下，萧清晏一袭蓝衣临案而坐，玉冠束起的墨发间垂落几缕发丝，他指间捻着一枚黑玉棋子，石桌上是一个未分胜负的残局。
见她身影他站起身，唇角扬起温煦的笑，“母妃晨时醒了，执意要当面谢你，现下正在宫中殿内设宴等候。”
曲静姝欠身行礼：“殿下与娘娘盛情，臣女感激不尽。”
萧清晏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始吐露真实意图，“实不相瞒，今日相邀是另有一事相求。母妃近年来时常抱恙，太医院却始终诊不出确切病因。我怀疑......是有人暗中下毒。”
“姑娘医术高明，连剖腹之术都能成功，想必对毒理亦有钻研。不知可否劳烦姑娘为母妃细查病因，找出毒物来源？”
曲静姝心下了然，这个请求的分量不言而喻，她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巩固与这位未来帝王的关系，这样她以后的路才不会太难走。
原著中虽然提及贵妃中毒一事，却只是简单带过萧清晏最终查明真凶是皇后。至于具体的中毒途径、下毒手法，书中皆未详述。
如今她想查明真相，只能凭借已知的结果反推过程，还要不露痕迹地引导调查方向，确实需要费些心思。
“殿下信任，静姝自当尽力。”她谨慎应答，“只是查毒一事需从长计议，既要查验日常饮食起居，也要观察病症发作的规律。”
萧清晏颔首：“姑娘需要什么协助，尽管开口。”
他侧身让开通路，衣袖轻拂：“曲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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