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客厅的挂钟敲了十一下，发出沉闷的回响。姜絮坐在主卧的飘窗上，手里捏着那本《猜猜我有多爱你》，书页被翻得卷了边，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辉，像一层被打翻的牛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林薇支支吾吾的语气，一会儿是照片里手腕上的疤痕，一会儿又是江叙白转身时那道落寞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冲动了。
江叙白的闪躲，林薇的犹豫，或许真的是为了她好。就像林薇说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她何必揪着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不放？五年前的姜絮或许活在怨恨里，但现在的她，只想抓住眼前的温暖。
念念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从隔壁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书房的灯不知何时熄了，想来江叙白已经回了客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她下午刚换的香薰，据说能助眠。
一切都在朝着平静的方向发展，她何必用过去的荆棘，刺破现在的安宁？
姜絮站起身，把绘本放回床头柜，指尖划过冰凉的封面，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
她走到客房门口，抬手时犹豫了一下，指节悬在门板上，迟迟没落下。这扇门像道无形的界限，隔开了主卧与客房，也隔开了他们五年的疏离。现在要推开它，似乎需要耗尽全身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动静。
或许是睡了？姜絮皱了皱眉，刚想转身离开，门却“咔嗒”一声开了。
江叙白站在门后，身上穿着那件浅灰色的新家居服，头发有点乱，眼底带着点红血丝，显然也没睡。他看到她，眼神愣了一下，带着点意外，又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有事？”
“没睡？”姜絮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玻璃杯上，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在想事情？”
他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她进来：“进来吧。”
客房的陈设依旧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盏台灯，空气里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主卧的薰衣草香截然不同。姜絮走到床边站定，转身看他，他正背对着她关上门，动作很慢，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江叙白，”姜絮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能不能……不分房睡了？”
江叙白关上门的手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不确定。
“我说，别分房了。”姜絮迎上他的目光，心跳得飞快，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客房太小了，你睡不舒服。回主卧吧。”
她没说“我们一起睡”，却用最直白的方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江叙白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客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台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姜絮被他看得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贸然了？他们才刚刚缓和关系，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在逼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叙白动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走到她面前时，他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清冽的气息，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姜絮，”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夜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姜絮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坚定，“我不想再分房了。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夫妻”这两个字，她说得有点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叙白的眼底激起层层涟漪。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一丝深藏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低叹，“好。”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姜絮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眼角却有点发热。
江叙白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充电器，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姜絮跟在他身后，走出客房，穿过走廊，走进主卧。
主卧的灯光比客房暖，空气中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刚才的紧张。江叙白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视线扫过那张宽大的双人床，眼神有点不自然，像是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
其实他不是没来过。
这五年，他无数次在她睡着后，悄悄走进来看看她，帮她掖好被角，擦掉她眼角的泪。只是每次都像个小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不敢在这张床上多待一秒。
现在，他要在这里，和她一起睡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有点失控。
“我去洗漱。”姜絮看出了他的局促，主动打破沉默，拿起睡衣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眼神发亮，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等她洗漱完出来，江叙白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床沿，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背影，带着点落寞，又有点温柔。
姜絮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床垫陷下去一小块。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那个……”姜絮想找点话说，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你今天做的排骨很好吃，念念吃了两大块。”
“嗯。”江叙白应了一声，声音有点低。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可以。”
又是沉默。
姜絮有点无奈，这人平时怼她的时候挺能说的，怎么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她侧头看他，他正盯着床尾的地毯发呆，耳根有点红，显然也很紧张。
看着他这副样子，姜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在镜头前从容不迫、在粉丝面前高冷寡言的顶流明星，私下里居然会因为和她同床共枕而紧张成这样。
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们被老师安排坐同桌，他也是这样，明明想跟她说话，却偏偏要装作看窗外，耳朵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了。
姜絮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轻轻挪了挪身体，靠近他，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她用的是同一款，薰衣草味的。
江叙白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却没躲开。
姜絮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很烫，像在发烧。
“江叙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蛊惑，“你在紧张吗？”
他没回答，只是猛地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恼怒，还有一丝压抑的火焰。“没有。”他的声音有点哑，却没什么说服力。
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火焰，姜絮的心跳更快了。她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仰头，凑近他，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她唇上淡淡的薄荷味。
江叙白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几秒钟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克制，而是带着压抑了五年的渴望和隐忍，汹涌而来。他的吻很凶，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又带着点失而复得的珍重，辗转厮磨，仿佛要将这五年的空白都填满。
姜絮被他吻得有点喘不过气，却舍不得推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紧张，还有他藏在吻里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笨拙却真诚。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交缠的影子，也照亮了彼此眼底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吻才渐渐平息。
江叙白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眼神里的火焰还没熄灭，带着点猩红。“姜絮，”他哑着嗓子问，“你确定吗？”
“确定。”姜絮的脸颊很烫，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江叙白，我确定。”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姜絮躺在床上，看着他在她身边躺下，身体依旧有点僵硬，和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显然还在克制。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这个男人，明明渴望得要命，却还在强装镇定。
姜絮主动挪了挪身体，靠近他，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很快，像擂鼓一样，震得她的耳朵有点麻。
“别紧张。”她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就抱着睡，好不好？”
江叙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他的动作很生涩，力道也控制不好，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是在练习。
姜絮被他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放松点。”
他“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手臂终于放松下来，却依旧带着点僵硬。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客房与主卧的界限，五年的疏离，好像都在这个拥抱里，一点点消融了。
“江叙白，”姜絮的声音很轻，像梦呓，“以前……我是不是很过分？”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都过去了。”
“可我忘了。”姜絮的声音有点发闷，“我怕我以前对你不好，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他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没生你的气。”
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她把自己封闭起来，难过她活在怨恨里，难过自己没能早点拉她出来。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那以后……我们好好过，好不好？”姜絮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往前看。”
“好。”江叙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往前看。”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姜絮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薰衣草香，眼皮越来越沉。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噩梦，没有恐慌，只有身边这个温暖的怀抱，像个坚固的港湾，让她可以安心停靠。
江叙白却没怎么睡。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她的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个不染尘埃的天使。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的触感柔软得像云朵。
五年了。
他终于又能这样抱着她了。
不是在冰冷的医院，不是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而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她清醒地靠在他怀里，对他说“好好过”。
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眶有点发热。
他知道，她或许还没完全记起过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林薇的欲言又止，照片里的疤痕，日记里的怨恨……这些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荆棘。
但他不急了。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等她记起来，等她放下过去，等她完完全全地回到他身边。
现在这样，就很好。
能抱着她，能感受她的体温，能听到她的心跳。
江叙白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晚安，姜絮。”
怀里的人动了动，往他怀里缩了缩，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像是在回应他的晚安。
江叙白笑了笑，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长夜还很长，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月光彻底隐没在云层里，房间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只有相拥的两人，在彼此的体温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宁。
明天太阳升起时，或许一切都不会立刻变得完美，但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朝着彼此，朝着未来，朝着那个充满希望的方向。
而那些隐藏在过去的秘密，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总有一天，会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浮现出真相。
但现在，他们只需要好好享受这个拥抱，享受这个失而复得的长夜。
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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